今天早上,陸婉怡的車剛駛進雲夢就感覺有些異常。
往日轟鳴的機器聲停了,工人們三三倆倆地聚集在廠辦公大樓前,高聲議論著什麼,見了她,竟無聲地圍了過來。
她心裡“格噔”了一下,知道有些不妙,卻不肯在員工面前失了威儀,板著臉厲聲說,“怎麼回事,現在都幾點了,還不去車間幹活,你們想幹什麼?”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德高望重的一車間主任朱德旺。
朱德旺不得已,只得站了出來,“陸廠長,昨天汪助理送來一份協議,我們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要扣工人30%的工資。”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陸婉怡大聲說,“協議上不是寫得很清楚嗎,廠裡不是要扣你們的錢,只是暫扣,這30%的工資最後還是你們的。只要你們不違背同業竟爭條款,這些錢我們是會原封不動返還給你們的。”
朱德旺誠懇地說,“陸廠長,不管是暫扣還是降工資,反正大夥到手的工資降了一大截。大家都拖家帶口的,生活本來就挺不容易,憑白降了這麼多工資,工人意見很大呀。”
陸婉怡不耐煩起來,“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工人的工資一分沒降,只是暫扣押金。你是車間主任,不好好跟工人解釋,反而跟工人一起瞎胡鬧,成何體統。你這個車間主任要是幹得不耐煩了,外面的人排著隊呢,你就等著讓賢吧。”
朱德旺被陸婉怡訓得面紅耳赤,吭哧了半天才說,“陸廠長要是已經找到人了就吱一聲,我不會死皮賴臉地賴在這裡不走的。”
朱德旺一出場就被嗆得出不了聲,車間工人絕大都老實巴交,誰能比得過伶牙俐齒的陸婉怡。有人只得哀求二車間的主任黃世海,“黃主任,你就替大傢伙說兩句吧。”
黃世海不願意得罪陸婉怡,此時被逼不過,只得上前委婉地說,“陸廠長,我受工友們委託,想問一下,這個協議是怎麼回事。汪助理把協議交給我,光讓我叫工人簽字,連我都沒弄明白,叫我如何給工人解釋。現在趁大夥都在,陸廠長就給大家解釋一下吧。”
陸婉怡有些生氣,“協議上面早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需要怎麼解釋。大家只要記住,你們如果有一天,不想在雲夢幹了,也不能去其他服裝廠上班,就這麼簡單。現在扣的錢,最後都會分文不少地退給你們。你們可以這樣想,就權當是廠裡給你們存錢吧。”
這就叫解釋,工人們頓時火了。她的話音剛落,下面的人哄地一聲就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鬧騰起來。
有人喊了起來,“銀行存錢是有利息的,廠裡給多少利息?”
這些人居然還想要利息,真是不知所謂,陸婉怡心裡冷笑,根本不矛理會。
一個工人走到她面前說,“陸廠長,我媳婦住院欠了一身的債,還等著領了工資還債呢,孩子過了年上學要報名,哪兒都要錢,哪來的錢存廠裡啊。陸廠長,我向你保證,我什麼時候都不去別的廠上班,你讓我籤什麼字都可以,只要不扣錢就行。”
陸婉怡冷冷地說,“對不起,這個口子我不能開。要是人人都情況特殊,廠裡的決議不就成一紙空文了嗎?”
有人憤怒地說,“什麼暫扣,如果我們一直在廠裡幹,這錢就一直押著,到猴年馬月才能退給我們。現在的1000塊,幾年以後,還值1000嗎?依我說,這就是變相降工資,我們絕對不答應。”
旁邊有人立即響應,“對,大夥都不籤,看她能拿我們怎麼樣。”
……
眼看局勢就要失控,陸婉怡急中生智,厲聲問汪詩琪,“我問你,昨天你發協議的時候是怎麼跟車間主任他們說的,為什麼不解釋清楚?”
汪詩琪跟夏天歌已經說好了,今天就等著辦理離職手續,正想著如何開口說離職的事,見陸婉怡向她發難,只微笑著說。
“陸廠長,這事連我自已都無法接受,你叫我如何給別人解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想公然對抗廠裡的決議嗎?”
“這事明明是陸廠長獨斷專行,什麼時候變成廠裡的決議了。”
以汪詩琪的聰明,自然知道陸婉怡搞這個協議是針對天歌服裝。她正愁如何給夏天歌送上一份見面禮,此時這麼好的機會,她又豈肯放過。因此,她一反往日的低眉順眼,竟當著眾人的面侃侃而談。
“陸廠長身份尊貴,我一打工妹哪敢跟你對抗。只是,我查了一下有關同業競爭的法律規定,我現在給你普法一下。你說的同業競爭協議應該叫競業禁止協議,競業限制的人員只限於用人單位的高階管理人員、高階技術人員和其他負有保密義務的人員,並不是公司所有員工都需要簽訂。即便是符合條件的人員,也只需要在離職的時候簽署,而不是現在。簽署這個協議,用人單位必須給予員工50%80%的工資補償,協議才有效。陸廠長反其道行之,扣員工的工資,恐怕沒有法律依據吧。”
陸婉怡沒想到汪詩琪竟敢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這種話來,不由得惱羞成怒,“汪詩琪,你少搬法律上的條款來跟我說。這個協議是廠裡的規定,任何人都必須無條件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