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席後的孟簡在公子府家僕的帶領下來到了府中一處比較僻靜的屋門外,這一路上孟簡感覺這位帶路的家僕有點古怪,但是又說不出哪裡古怪,主要是問他問題不理不答,看這僕人的神色又有些魂不守舍,孟簡以為是楚譽沒事喜歡虐待自家僕人所以導致的,也就沒有多管。但是,當這個家僕把孟簡帶到了這間屋門外,孟簡明顯感覺這間屋子有些不對勁。
太安靜了,安靜到他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未等孟簡詢問這是那裡,那位家僕便轉身退去,留下一頭霧水的孟簡,有些不知所措。這時,寒風凜冽,在他面前的這間屋子不推自開,正常人看見這種情況肯定拔腿就跑了,孟簡當然也是正常人,他心想今晚兒怎麼這麼邪門,本想轉身離開,可是身體卻不知為何不聽使喚,在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驅動下走入了這間屋子。接著,屋門緩緩合上,一個身著黑衣的女子小心翼翼點燃了屋裡的燭火,孟簡這才想起,自己其實不久前好像見過這位姑娘,那時她正扶著今夜坐於他身後的那位姑娘下馬車。
這間屋子,便是先前楚譽安排給洛紫菱的屋子。未等青縈向孟簡介紹自己,猩紅的雙眸再一次成為明滅燭火下所有恐懼的源頭。消失的洛紫菱悄悄地釋放出如蛛網般密密麻麻的精神遊絲,她突然出現在孟簡的身後,並伸出她那纖細而蒼白的手合於孟簡的臉頰兩側。
“你是誰?”孟簡問道但卻無法動彈,“你要做什麼?!”
“我知道你此刻心中正有很多疑惑,沒關係,現在就讓我來幫你一一解答。”洛紫菱在孟簡的耳邊輕聲細語道。
孟簡只感覺她的聲音有些空靈,而自己漸漸睏意來襲。洛紫菱身上散發的淡淡幽香在此間連同她的聲音一起,順著此刻密佈的精神遊絲緩緩滲入孟簡的靈魂深處。
朱唇輕揚起時,在她身邊的青縈小聲默誦著古老的銘文,以她們三人為中心,密佈的精神遊絲化作一張牢不可破的繭將洛紫菱、孟簡、青縈三人籠罩。這一刻,洛紫菱等了不知道有多久。當精神遊絲完全滲入孟簡的靈魂,很快面前這少年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人,將自有分曉。
……
這世上,有人害怕黑夜,有人卻深愛黑夜。但若讓所有人身處看不見一點光亮的夜裡呢。孟簡醒來時,便身處於這樣一個夜裡。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他伸出雙手卻看不見雙手。
“有人在嗎?”孟簡吶喊道,但是卻沒有人回應,除了黑暗便是無盡的黑暗。對此他倒是沒有感到害怕,雖然能明顯感受到自己正心跳加速,但是直覺告訴他不能這樣坐以待斃。於是孟簡開始在這無盡的黑夜中奔跑。
他不知道跑了有多久,但是他卻感受不到一點疲憊。他不知道他還能跑多久,於是他一邊跑一邊喊。這時,黑暗中似乎有什麼聽見了孟簡的呼喊,於是一片星輝在此間落下。
漫長的黑夜因為孟簡的呼喊,終於有了幾星微弱的點綴。奔跑的少年似是看見了希望,所以沒有停下,他還在奔跑,並且一邊奔跑一邊吶喊。無盡的黑夜裡,遊蕩著的刺骨寒風,或許是聽到了少年的呼喊,遂吹散了天幕上些許的黑暗,將星辰與月送於他的眼中。
這時,少年還在奔跑,但是他卻已經不再吶喊,直到明亮而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少年的腳下,少年停下了他的腳步。
藉著星輝與月光,少年漸漸看清了眼前這個世界的模樣。無盡的塵埃成環狀縈繞著天幕上的繁星,好像觸手可及,但是卻又如夢似幻。
整個世界如同一座枯寂的墳場,而這座墳場彷彿在許久以前便埋葬了另一個世界。深藏在少年內心深處的孤獨感,隨即緩緩湧上心頭。他本能的蜷縮在這無盡的黑暗裡,試探性地問道:“有人在嗎?”
這是他最後的問,但依然沒有人回他。
不知從何而來的寒冷在此間緩緩將他包圍,他嘗試細嗅著活著的滋味,但是他發現自己嗅不到任何氣味。部分感官不知何時被剝奪,然而當他再次起身準備繼續奔跑時,星光與月光突然熄滅了。
這一次,少年沒能再像之前那般無畏。
他半跪在這片由另一個世界化作的墳墓上,開始放肆哭泣,黑夜並沒有因此而流露出一絲同情。當孤獨感佔據了他的內心之後,接踵而來的便是恐懼,對於未知的恐懼。
當恐懼緩緩湧入少年心頭,淡淡的幽香重新開啟了少年的嗅覺,但沒過多久,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將這短暫的幽香取代。
黑暗中,少年隱約聽見有野獸撕咬血肉的聲音以及縹緲的野獸喘息。他感覺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但是他卻不知道那雙眼睛究竟在哪裡。風中游蕩的腥臭味與縹緲的野獸喘息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濃烈。
少年心中的恐懼也越來越重,他握緊了手中的拳頭。這時,一聲刺耳的咆哮在耳邊響起,令人窒息的黑夜隨著這一聲咆哮,再一次星月齊輝。
那一刻,少年看清楚了這真實的恐懼究竟是何模樣。那是一隻可怕的巨獸,擁有著黑色的眼睛血色的瞳孔,鋒利的獠牙以及如獅虎般的體格。
這隻巨獸圍繞著少年來回盤旋,恐懼麻痺了少年的行動力,令少年動彈不得。巨獸似乎發現了這一點,遂緩緩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將少年撕咬至血肉模糊。
“我就這樣死在這裡了嗎。”少年閉上眼,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結局,遂在內心自問自答道,“太遺憾啦,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
當死亡真的降臨之時,少年心中的恐懼反而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釋然與坦然。而先前這隻由恐懼化作的巨獸,也在那一刻消失不見,當少年再次睜開眼時,他意外的發現,無盡的黑夜化作了華麗而又古老的宮殿,而他卻滿身大汗半跪在這座宮殿的正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