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平原的晚上氣溫較之白日更加冰寒,五人在益西次仁端來熱水泡完腳後,早早的便裹著毛毯進了被子:現在天已經太晚,不適合上山了。
在西藏,太陽落山的時候要比其他地方晚一些,等到約近七八點,天才完全黑下來。
帳篷外萬籟俱寂,唯有風雪呼號與草木被勁吹後鼓動的脆響,一切都安靜的詭異。
“呼——”
“呼——”
外面是暴風雪,帳篷裡是人的呼嚕聲,這一切倒是令人安心的很。
“簌簌——”
最靠近邊角的一床被子抖了抖,一個人影坐了起來,輕輕拍打了一下旁邊的人,“大狗,大狗,我要去尿尿——你能陪我一起不?”
“多大個人了,自己去——我——”大狗嘟囔了兩聲,不滿的抱怨道,翻了個身繼續睡,顯然沒有陪他出去的打算。
二狗心有餘悸的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外面風雪肆虐,料想也不會有別的,裹了一床毛毯,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噓——”
帳篷外不遠傳出窸窸窣窣的解衣服聲音,很快便是水聲,這動靜持續了約莫有半分鐘,卻那放水聲戛然而止,好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斷一樣,披著毛毯的二狗嚇得屁滾尿流、驚慌失措,帶著連褲子都沒套上的動靜,發了瘋般的鑽進杯子裡瑟瑟發抖。
“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
“我沒看見——”
“求求你了,我什麼都沒——”
…………
這動靜所大不大,說小不小,起碼離他最近的大狗便被驚醒了。
“二狗?二狗?”
他伸手搖了搖縮成一團,躲在被子裡的二狗,卻二狗彷彿魔障了一般,一直喃喃自語,後面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大狗睡意惺忪的瞅了他一會兒,最後還是睏意戰勝了好奇心,打了個哈欠睡下了。
獨刺鐵王平靜的雙眼往這邊瞥了一眼,最後慢慢闔上眼皮。
帳篷外,一彎被風雪包裹的圓月低垂在夜幕上,風雪呼號有如女子的慘叫。
在一片萬物不生的山坡上,月輝透過風雪的罅隙照射,看到一個東西的身影,一張有如人類嬰兒般的臉上,是一圈白色的毛髮,四肢匍匐在地,眼神發射出惡毒的光芒,此時它狠狠的盯著那個帳篷的正側面一灘水漬,發出低低的怒吼——
這灘水漬不是別的,正是剛才二狗來不及完全釋放的尿意。
那一雙即使在黑夜裡,也反射出血紅色光芒的眼睛,透過那帳篷的布料,似乎有感應般的,讓本來便在瑟瑟發抖的二狗頓時又是一怔,臉色如死灰般不再言語。
黑暗中,益西次仁嘴角一彎,翻了個身,繼續睡得香甜。
時值冬月,原本便終年積雪的梅里雪山,氣溫跌至零點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一行六人沒想到,即便將藏民的軍大衣套在身上,也還是阻擋不了侵入身體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