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夫人黯然放下筷子。黎靜珊安撫地拍了拍母親的手,“別擔心。我去搞定他。”
黎靜珊去敲弟弟的房門,很久才聽到氣鼓鼓的一聲“門沒鎖”。
黎靜珊推門進入,就見黎靜玦賭氣倒在床上,連鞋襪也沒脫。見是黎靜珊,咕嚕一下坐起來,嚷道:“姊姊,你沒看到那謝白梓這樣殷勤,明擺著就是對母親、對她……”支吾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詞,只得氣鼓鼓地瞪著黎靜珊。
“明擺著對母親哪樣?”黎靜珊氣定神閒地坐到床沿,斜眼瞥著黎靜玦。
黎靜玦哼了一聲,狠狠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你覺得他怎麼奸了?又盜了什麼?”
“他——”黎靜玦差點暴起。
黎靜珊按上弟弟的肩頭,沉靜道,“你不過是認為他趁著我們不在,乘虛而入。他盜的,最多是母親的心。”
“那也是他心懷叵測,故意勾搭!”黎靜玦怒道。
黎靜珊哼笑,“你與那謝家小姐好,就是兩情相悅,濃情蜜意。到了謝師傅這裡,就是心懷叵測,故意勾搭。好你個傳臚進士,原來是這樣寬於律己,嚴於律人。”
“這怎麼能一樣?”黎靜玦急道,“他是父親好友,卻去勾、引好友的遺孀!”
“怎能叫勾、引?”黎靜珊步步緊逼,“我們離開旻州時,母親以及守寡三年,早過了孝期。而謝師傅還未婚娶,他二人若是彼此有情,男婚女嫁合情合理,你著哪門子的急,嗆哪門子的火?”
“誰知他是不是圖我們家裡的什麼。”黎靜玦把臉扭到一邊。
黎靜珊氣笑了,“你到說說,人家圖我們什麼?家財嗎,咱們有家財萬貫值得惦記?人家圖的,不過是母親這個人罷了。今晚在飯桌上,你可看到謝師傅對母親細緻的照顧?”
“你說我們做子女的圖什麼,不就是圖自己不在身邊是,有人幫照顧母親嗎。”
黎靜玦想到自己要遠赴西越的決定,像被戳破的皮球,不吭氣了。
“當年我倆執意要上京,把母親孤零零留在旻州,她可有反對過?如今你我學成歸來,卻很快又要遠離她,她可有阻攔過?”黎靜珊終於緩和了語氣,緩緩道,“母親給了我們無限支、持,難道想從我們這獲得一點支、持,卻這麼難?”
黎靜珊一巴掌輕輕拍在弟弟頭上,“你個腦子,讀聖賢書竟讀傻了嗎。今後我倆都不在母親身邊,有人幫我買照顧她,陪著她,你不感激也就罷了,還對人家橫眉怒目。你好沒道理。”
黎靜玦氣了一晚上,又被黎靜珊敲打一番,終於漸漸平下氣來,沉默了半天,吭哧著道:“我,我就是一時接受不了,氣急罷了。”
“想清楚了,明日開始就好好待謝師傅。”黎靜珊笑著站起,“別好像人家欠了你錢似的。”
她走到門口,忽聽黎靜玦叫了一聲“姐!”她回頭,就見黎靜玦彎著眉眼笑,“姐,你要是個男的,去參加科考,寫策論文章一定比我厲害。”
黎靜珊不以為然道,“等哪天朝廷開了女科舉,我一定去試試。”心裡想的卻是,當年自己也是重點大學碩博畢業,大學辯論對的主力,還差這點磨嘴皮子的功夫嗎。
翌日醒來,已是八月十四。黎靜珊收拾妥當,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盒就出來門,往黎家大宅方向去了。
然而腳步卻是猶豫。就這樣慢慢踱著,一抬頭,卻看到了司珍坊的招牌。
原本一連五件的門面只剩下了兩間。灰撲撲的招牌該是好久沒有重新髹過,連勾邊的金漆都脫落了。
黎靜珊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有夥計出來招呼。她抬腳走進了店鋪。
終於有一個夥計從櫃檯裡迎了出來,“姑娘想看些什麼首飾?”聲音也是有氣無力。
黎靜珊看著櫃檯上的飾品,心底長嘆。款式陳舊,做工粗糙,若非親眼所見,她幾乎不敢相信這就是當年父親花了畢生心血,在旻州首飾界曾經稱雄的司珍坊!
“你們掌櫃的在哪裡?”黎靜珊話音剛落,就聽到黎靜瑤尖銳的聲音。
“在這裡!”黎靜瑤昂首走到她面前,“我該恭喜你衣錦還鄉嗎?黎家的叛徒!”
黎靜珊平靜看著黎靜瑤。詫異於短短几年,黎靜瑤竟被磋磨得不復水靈嬌豔,而是憔悴不堪,眼睛裡的戾氣更勝。她突然沒了跟她爭辯的心思。生活已經給了她最大的懲罰,不必別人再來打擊她。
黎靜瑤咄咄逼人,“毀了司珍坊你很高興吧,如今是示威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