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靜珊急匆匆地趕回道司珍局,恰巧遠遠看到過來傳旨的小黃門出了大門,回去復旨去了。
她心裡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定了定神,才邁步跨過了司珍局的門檻。
正是當差的時間,工坊和廳堂裡還聚集了不少人。黎靜珊壓著驚悸,神色如常的走過,平靜與人寒暄著,眾人的反應卻不同往常,看她的眼光裡複雜難言,幸災樂禍者有之,惋惜不平者也有之。黎靜珊的心越發沉了下去。
“黎娘子,”有人見她往後院嶽藏鋒的值房走去,好心叫了她一聲,“你若是去找嶽掌事,最好稍等片刻。如今杜總管也在裡頭呢。”
那人靠近兩步,低聲道,“呃,似乎在吵架呢。而且……反正你別在這時候去觸黴頭。”
黎靜珊謝過,仍固執往裡走去。她聽到背後另外有人道,“哎,你理她幹嘛?不過是憑關係混進來的。如今沒人撐腰,看她還能蹦躂多久!這不,連國禮的設計也給她摘了吧?呵,活該!”
“也不能這麼說,其實黎娘子還是有點真本事的……”
“就你這廢物,還在為她說話。如今這宮裡頭,誰不知太子殿下正大力掃除那盛王的勢力呢,誰知道她哪天就被趕出宮去呢?”
“噓,上頭的事情,你就少說兩句……”
黎靜珊深吸了一口氣,腳步不停,來到嶽藏鋒的值房門外。正當她要抬手敲門時,裡面激動的聲音從門縫傳了出來。
“……她與他父親相比,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若是此時換人,我去哪兒找這麼合適的人選去。”
“太子殿下的旨意已經下了,你敢抗旨不成?找不到人就你自己上!我可提醒你,如今所剩的時間也不多了。”杜總管冷漠的聲音哼笑一聲,“再說了,當年你不是也如此態度堅決的推薦推薦黎致遠的嗎?”
黎靜珊的手頓住。杜總管的聲音如冷溼黏膩的蛇,在她耳邊爬過,“你就不怕自己的再次堅持,把他的女兒,也推向萬丈深淵?”
裡面靜默良久,才聽嶽藏鋒頹然應道,“是。這個設計國禮的活兒我接手過來,定然按時完成。”
“哎,這還出不多。”接著是茶杯落在桌上的輕碰聲,“那你上心些,過後我定會替你向太子殿下請賞。”
黎靜珊聽著裡面的人走動,連忙閃身退離門邊,快步躲進了轉角。她躲了好一陣,才見嶽藏鋒親自送那老太監出門。她看著杜總管走遠,心頭五味雜陳,轉身往工坊走去。
她心裡拿定主意,即使把她趕出宮廷司珍局,她也不會放棄查訪父親的舊案。
這世間,總有些東西,是權貴勢力也無法遮蓋的;黎靜珊默默地想,因為在皇權之上,還有天道。
她才回到工坊不久,就有人過來通知她,說岳掌事傳她過去。
黎靜珊淡淡應了一聲,無視身後各異的目光,坦然再次走進嶽藏鋒的值房小院。
“你來了。”嶽藏鋒糾結地看著著他,似乎在斟酌著措辭。
黎靜珊靜靜應了聲“是”,只沉靜看著他,等著他要她交出在宮廷行走的腰牌。
嶽藏鋒終於艱難開口,“阿珊,我當時推薦你接手這國禮設計的活兒,並沒想到後頭會有這麼多麻煩。我……我很抱歉。”
“啊,是嗎,我也沒想到。”黎靜珊心不在焉的應答,已經在盤算,她在宮裡設計的那些飾品,有哪些款式是能帶出宮去的。
“如今太子殿下下了旨意,要求換人。只是這麼長時間以來,都是你在著手此事,我已與杜總管據理力爭,臨陣換將切不可行。這國禮還是你來主持。”
黎靜珊睜大眼睛疑惑地看他:“……嗯?您說什麼?”
嶽藏鋒看著她緩緩道,“只是國禮制成後,名冊上不能再刻你的名字,而是我的。”
呵,原來如此。
黎靜珊幾乎忍不住冷笑,當年陷害了她父親,如今更是要明目張膽地搶奪她的勞動成果了嗎。
“阿珊,你聽我說,當初是我不該讓你接這個活兒。”嶽藏鋒看出黎靜珊臉上的不贊同,懇切道,“但如今上頭明令臨陣換人,我……我也是被逼無奈。我知道此事有些強人所難,”
嶽藏鋒嘆道,“只是設計國禮此事,前期一直都是你在做,此時貿然換手,對你確實是不公。而且如今時間緊迫,也容不得再換其他人來重頭再做,因此只得暫時委屈你了。”
黎靜珊冷然看他,“當年對我父親,還只是偷樑換柱,如今對我,您這是要明著搶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