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房裡,黎靜珊、黎靜玦和阮明羽三人圍坐在桌邊,俱是面色凝重的看著面前薄薄的幾張紙。
“這是我在刑部做主簿的同窗,幫我翻出來的卷宗。”黎靜玦沉聲道:“當年此案不算大案,所記不多。能找出來的,不過是他幫我謄抄出來的這幾張紙了。”
“當年太后大壽,司珍局把活兒外派,這個提議是嶽掌事提出的?”阮明羽翻看著卷宗,抬頭看了看黎靜珊。
“是,正是這嶽藏鋒。”黎靜玦介面道,“而向聖上進言,並最終把活兒攤派下去給旻州司珍坊的,是如今內務府大總管杜奎。”
黎靜珊眨了眨眼睛,“內務府的杜總管?可是我當年參加與司珍坊的入宮競選時,那位主持比賽的總管?”
阮明羽點點頭,“是他。他是聖上身邊多年的紅人了。”
“他還是嶽藏鋒的乾爹。”
黎靜玦道,“京城司珍坊雖然能得皇家牌匾,接宮廷活計。卻無時無刻不想著跟內務府打好關係。當年嶽藏鋒還是少年時,得了杜奎的青睞。司珍坊的當家見嶽藏鋒是旁支庶子,就勸說他家人把他過繼給杜奎當養子。也才有了後來嶽藏鋒在司珍局的平步青雲。”
說罷見黎靜珊不贊成地看著自己,黎靜玦暗暗吐了下舌頭,忙補了一句,“當然,嶽藏鋒的手藝,也是他晉升的重要因素。”
黎靜珊才轉了眼光,再往下看那捲宗,臉色卻不淡定了,“最後過目稽核的人,也是嶽師傅負責?正是他發現了金佛有問題?”
“正是。”黎靜玦也不談八卦了,面色凝重道:“舉薦之人是他們,最後把咱們黎家推向深淵的,也是他們。”
黎靜珊拿著那薄薄兩頁紙,卻覺得重如千斤。她突然快速往後翻看:“可有說明,他們是如何驗出那金佛有問題的?”
“說來也是意外。”黎靜玦抽出最後一張紙,“有小太監檢閱的時候拿得不小心,掉下來磕到了桌邊。嶽藏鋒細看之下,竟發現被磕碰的地方只有淺淺一條痕跡。他當即呈報上去,懷疑此佛金度不存。”
阮明羽聽到此處,看了黎靜珊一眼,黎靜珊開口解釋道:“因為純金質軟,這種程度的撞擊,應該會留下更深的痕跡才對。”
“正是如此。”黎靜玦點頭,“之後從金佛底部切割樣品提煉檢驗,果然查出,其中參雜了不少銅塊。”
黎靜珊沉默半晌,喃喃道,“這麼說,不是從金佛的色澤上,而是從硬度上看出來的了?”她猛地抬頭看阮明羽,“阿羽,你看,民間真的有人,能改變金屬顏色!”頓了一頓,沉緩加了一句,“還有硬度。”
阮明羽沉默半晌,長長嘆了口氣,問道,“你們去常州打算幾時啟程?等我幾日,等我把競寶閣的事務安排好的。”
黎靜珊嚇了一跳,瞠目道:“你、你你要一起去嗎?”
“怎麼,我攔不住你要去,”阮明羽兇巴巴的道,“難道還不許我陪你去嗎?”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黎靜珊連忙安撫道,“我是說,你競寶閣一大攤子事情,真的能走得開嗎?而且,馬上就要到七夕、中秋大賣季了。你這個時候離開京城……”她怯怯地問,“這樣真的好嗎?”
“哼,再重要的生意,有夫人重要嗎?”阮明羽沒好氣應道。
不過發了兩句牢騷,終於平了心中的氣,他語重心長道,“而且此事涉及當年宮廷的案子,如今你們要泛起沉渣,我當心有人會對你們不利。不跟著你,我不放心。”
黎靜珊剛想說,此事還未可知,怎麼會有危險,就聽黎靜玦已率先拍手道,“太好了,姐夫考慮得真周到。有你跟著我姊姊,我可放心啦。”
他握了握拳頭,決意道,“這樣咱們分頭行動。我過幾日,讓我那同窗帶我進入謄室,把那些卷宗再好好查查,看看還有什麼線索。”
黎靜珊無奈地看了看阮明羽,點了點頭。
幾日後,在通往常州的官道上,一輛馬車頂著烈日踽踽前行。駕車的人遮陽斗笠下,露出了阮墨冷若冰川的臉。馬車裡,正是匆匆趕往常州的孟姝和阮明羽夫婦。
車廂角落了擺了冰盆,還是熱得人汗流浹背。阮明羽把切好的冰鎮甜瓜,用籤子插好分給兩位女士,自己也叉了一塊送進嘴裡,才暢快的出了口氣,“這種天氣,還是隻有冰鎮瓜果,能慰藉我的燥熱的心啊。”
話音剛落,就被黎靜珊暗地裡踢了一腳。
阮明羽不以為意的笑笑,還是很順從地轉了話題,“你們到了常州,打算怎麼辦?”
“常州有許多老字號金銀鋪子,我當年練累絲工藝的時候,常找他們研究拉絲的手法工藝。他們知道一些金屬配比,能打造出不同韌度的細絲。我打算去尋訪那些老匠人,問一問鍛造金屬的事宜。”孟姝道,“只是不知道如今當年的老匠人,如今還剩下幾個?”
阮明羽點點頭,看向黎靜珊。
“之後我們打算去泰州看看。”黎靜珊介面道,“我已經給泰州的葉青師兄去信,把情況跟他說明了,也請他先在當地尋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