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巧堂這個年中考題,明擺著就是為七夕佳節的賣場做準備的。眾學員甚至猜測,其中的優秀作品,將會送到店裡擺賣。
那些成績排名靠前的學員,自然是使出渾身解數,希望自己的作品不但征服授課先生們,還能得到店裡掌櫃們的青睞。而排名靠後的學員,則在設計奇巧上下功夫,若是作品能進入七夕賣場,自己還有機會藉此鹹魚翻身,爭取到一個留京名額,免於被髮配回家的危險。
一片蟬鳴聲中,天氣越來越熱,學園裡的空氣也越來越燥。
“哎,唐兄,你眼角怎麼了?”
在膳堂打飯時,莊潤清隨口問前面的一位仁兄。那位姓唐的學員尷尬的笑笑,沒有回應。
後面有學員等他走遠,小聲對莊潤清道:“你不知道?他跟那邊的沈公子今早打起來了,一個說他故意弄壞配件,一個說對方抄襲自己的創意。喏,沈公子圍著額帶,就是為了蓋額頭上的傷!”
莊潤清驚道,“前天不是才有兩個學員因為口角爭執,被沈監鑰罰了,如今竟然動起手來!?”
那學員笑笑,感慨道:“天氣熱了,大夥兒容易上火啊。”
莊潤清知道他意有所指,也笑了笑,沒在接這茬。打飯時又多要了一份綠豆湯來下火。
他端著飯食來到桌邊坐下,跟葉青他們說起此事,也感嘆道,“沒想到,在這裡都有勾心鬥角。”
孟姝最是目下無塵,當即冷笑道,“藝術是最純粹的,那樣的人即使能透過考核,也進不了藝術的終極殿堂。”
葉青卻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咱們只能獨善其身罷了。”
黎靜珊卻想起什麼,鄭重對眾人道,“各位小心保管好自己的作品。還有,離開天工坊前,務必看清楚還有誰留在工坊裡,也交代其他學員留意一些,以免發生什麼意外。”
“能發生什麼意外?”王敏芝問道。
黎靜珊只是想起這一年來,發生的幾次學員的作品無故意外損壞的事故,總覺事有蹊蹺。她沒有證據,也不好胡亂猜測,只是笑了笑,“不管怎樣,小心點總是好的。”
眾人應下了。趕緊吃完飯,還得回工坊去趕活兒。
然而,才過了兩天,學園裡還是出事了。
這日早晨,樹上的知了就叫得人心神不寧。還未到中午,有學員慌張跑進來,大聲道,“祝融坊裡有一爐燒藍的物件兒燒壞了,你們快去看看有沒有自己的!”
祝融坊就是火工窯,各種需要經過燒製的首飾,都會在那裡進行。而每次開爐,都會燒製十件左右的作品。那裡有專門的熟練火工管理,幾乎沒有出過差錯。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竟會整爐燒壞呢?
黎靜珊一驚,抬頭就見幾個學員飛快的跑出去,其中就有莊潤清。她也連忙跟了出去。身後還有人在議論,“哎,袁兄,好像你也拿了作品去燒製,你不去看看嗎?”
袁裕安道,“幸虧我發現有幾個細節沒做好,又拿了回來,沒跟這一批一起進爐。”
黎靜珊的腳步一頓,卻沒有深思,忙趕了出去。
到了祝融坊,黎靜珊看到除了那幾個焦急等待開爐的學員,郭祭酒和沈監鑰都在,正皺著眉頭聽爐工解釋緣由。
“我真不知道為何這次的木炭火力這麼強,幾塊木炭丟進去,那火突然就旺得幾乎要撲出灶膛,等我和老徐趕緊把火下了,已經來不及了。”
爐工也是滿腹委屈。他燒了十幾年的爐火,還是第一次出這麼大的事故。
沈監鑰隨手拿起一塊木炭,丟進一個閒置的爐膛中,果然呼的燒了起來,火勢比平時的猛很多。
“這批木炭是誰負責的?”郭祭酒沉聲問道。
“是小老兒。”有老爐工稟道,“一直是從紫金堂的檔口進的木炭,我們跟紫金堂合作了近十年,也沒出過這樣的岔子啊。”
員工是老員工,合作的鋪子是老鋪子,兩位先生一時也沒了主意。只得道,“去請紫金堂的人過來,讓他們看看這批木炭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時黎靜珊突然抽了抽鼻子,轉頭看向那還在燃著的木炭,邊用力聞著燃燒升起的煙氣,邊努力思索著,終於靈光一閃,大聲道,“是油,木炭上淋了蓖麻油!”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黎靜珊。黎靜珊指著爐膛裡的木炭,“這塊木炭燒起來,煙氣中有燒著的蓖麻油的氣味。仔細聞,能聞得出來。”
這時那出事的爐窯終於冷卻能開啟了,爐工開爐取出那些首飾,果然全部燒過了,上的釉色變得黑乎乎的,甚至有些細小部件已經燒變形。
那幾個學員欲哭無淚。莊潤清也面如死灰。這不但意味著他們的心血付諸東流,更嚴重的是,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們重新做這些燒藍首飾,他們的作業成品中少了一項工藝展示,將會大幅度拉低考核分數。他們基本能預見被淘汰的命運了。
黎靜珊上前一步,對兩位先生行禮道:“這次由於意外,是否能寬限這幾位學員的燒藍首飾,延後幾日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