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身契給你,你就是自由身了。”
“你們阮家的家規……”
“我會想法子解決。”阮明羽露出一絲為難,卻決絕道:“給我點時間。總之,我不會委屈了你!”
“少爺,”黎靜珊突然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你直說吧。”
阮明羽一愣,感嘆這丫頭的思維太敏銳。他又剝了顆蓮子,遞到黎靜珊嘴邊,黎靜珊卻閉著嘴搖頭。
他把那蓮子放進自己口中慢慢嚼著,直到清新的甜味在嘴邊蔓延開,他才緩緩開口,“競寶閣每五年召開一次‘折桂酒會’。在會上重新推舉競寶閣的大當家。五年前我父親就有退隱之意,他本有意讓我接任。”
阮明羽把目光放遠,看向遠處黛色的延綿山脈,“我大哥已協助我爹管事多年,當時店裡有幾個老掌事反對,力推我大哥接管。我爹最終沒退下來,又多任了五年。”
“他本來想把我也帶在身邊,再歷練五年。只是那裡已經有了我大哥的位置,我再橫插一腳進去,只會引起我們兄弟間的摩擦和誤會,兄弟離心。因此我竭力主張離京另開分店,闖蕩出一番名頭再回去。”
“所幸有你,我真的闖出一番天地了。”他看著黎靜珊暖暖地笑,“這次折桂酒會上,若是我真的選為競寶閣的大當家,我的婚事也會提上家族議程。我希望,競寶閣的女當家,是你!”
黎靜珊恍然明白,當初常勇為何一發現她和阮明羽之間的曖昧端倪,立刻來尋她發出警示——原來他真是為著這當家女主人的位置來勸誡她的。
她在心底嘆氣,如今比起幾個月以前,這障礙反而更多了呢。
黎靜珊斟酌了片刻,也鄭重開口:“少爺,這一個多月裡,我先入匪窩,再進軍營。你不問我發生了什麼嗎?”
阮明羽的心似被一隻大手用力捏住,痛得直縮起來。他沉默良久,才緩緩地把黎靜珊拉近懷裡,沉聲道:“我聽常叔說了那個被拋下懸崖的女孩……我當時很怕,怕得晚上做噩夢,夢裡那個女孩變成了你……”
黎靜珊在他懷裡繃緊了身子。阮明羽也感受到了,他的手安撫地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繼續道:“我過來找你的時候,就對自己說過,只要你平安無事,其他什麼都不重要,什麼我都不在乎,
他的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黎靜珊的臉頰,輕聲道:“我愛的是你,只要你還沒變,你還在我身邊,那就夠了。”他柔和的笑了笑,“阿珊,我知道你也愛我的。若是遇到匪患的是我,若是我被那些土匪所傷,掉胳膊斷腿了,難道你會因此就不愛我嗎?”
黎靜珊懊惱地打了他一下,“休要胡說八道地亂咒自己!”
阮明羽裝模作樣的躲了一下,就腆著笑臉湊上去,“你承認了,你承認也是愛我的!”
黎靜珊:“…………”
這紈絝的套路越來越深了,防不勝防啊。
然而她對阮明羽的話思索片刻,仍是認真答道,“你說的是。若是你遭遇如此不幸,我斷不會因此而嫌棄你。說到底,身體不過是個皮囊,裡面裝載的精神品格、心性行事,才是真正吸引我的東西。”
阮明羽讚賞地看她,暗歎自己果然好眼光,沒有看錯人。他摟著人正要佔點嘴上便宜,卻聽黎靜珊又道,“只是你我不在乎,並非別人也會不在乎。等你坐了上那個位置,你要娶我,將來必定會有人以此說事,來為難你。到那時,你也能不在乎嗎?”
阮明羽正心猿意馬,隨意應道,“管他旁人怎麼看,誰在乎呢?”仍是想伺機香一口。
黎靜珊雖不躲閃掙扎,卻無比冷靜地看著他:“若是你的家人親朋都來責難呢,你還能不在乎嗎?”
阮明羽被她眼中近乎冷酷的光芒鎮住,停下了動作,“你是擔心我的家人?”心裡隱隱高興,黎靜珊願意跟他討論他的家人,願意跟他一起謀劃未來了!
黎靜珊也抬眸看向遠方,良久才幽幽道,“少爺,你也許還沒經歷過,軟舌如刀,殺人不見血。”
阮明羽被她蕭索的神色嚇了一跳,心猛地沉了下去。那話梗在喉中,怎麼也問不出口。
“被擄進匪窩的共有六個姐妹,只有一個被凌虐致死。楚將軍把我們解救出來的第二日,就通知各自的家人來接回家去。”黎靜珊再開口時,聲音已堪稱平靜,“其中有一個叫小蝶的當地女子,她爹見了面,先給了她一記耳光,說她傷風敗俗,身子不乾淨了,玷汙了門楣。而她娘只顧哭哭啼啼,哭訴她以後沒了名聲可怎麼過。”
“後來雖然把人領回去了,第二日她的未婚夫又上門來退婚。任她百般哭訴辯解,他未婚夫只淡淡一句話:你進了那腌臢地方,就像掉進了汙泥潭裡,怎麼還可能幹淨?”
阮明羽默然良久,才澀聲問道:“後來呢?”其實,他已隱隱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