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將軍的氣息一窒,曲子差點吹變調。總算是千軍萬馬中、出入的人,很快調整氣息,繼續吹奏下去,免得顯得自己多麼心虛似的。然而心中忍不住自嘲,自己是得有多瘋,才會對著個剛認識半個月的姑娘吹出這首曲子。
黎靜珊卻完全不知道楚天闊心中的驚濤駭浪。她聽到樂聲,從巨石後悄悄探出頭來,看到那英挺的身姿在月光下被鍍成銀灰色的剪影,讓她無端想起在以前現代,她讀書時參觀博物館看到的西方神祗的雕像,那種充滿力量卻精緻柔和的美。
黎靜珊看了片刻,嚥了口唾沫縮回頭去,繼續洗著滿頭烏髮,嘴角高高飛起。
她想起當時的自己,站在身姿健美的西方神祗雕塑身前研究半天,最後從嚴謹的科學工作者的角度,給出一箇中肯的評價:養眼。
雖然楚天闊完全沒有催促,黎靜珊也不敢讓堂堂將軍給她站崗太久,快速地清洗完畢,就忙穿好衣物上岸了。她帶著一身水汽走到楚天闊身邊時,身上清新的女兒香還是讓楚天闊心神一蕩。
他不敢看黎靜珊,看著河水,頗不自在地道,“這天氣真熱,我也下去泡泡,你先回去吧。”
黎靜珊不疑有他,笑著應了一聲,自己先回了營地。楚天闊看她走遠,才在方才她下水的地方脫去了衣袍,泡進水裡。可是就是冰涼的河水,也澆不滅他的燥熱。
他在水裡泡了許久,才慢吞吞地站起收拾自己。衣袍穿到一半,突然聽到營地那邊傳出驚呼聲。他目光一凜,快速穿著完畢,身形掠起,如飛鳥般無聲掠了過去。
不過幾息之間就到了營地,楚天闊看到士兵們圍在河邊指點議論著,忙過去一看,卻是見河岸上擺著一隻死豬的屍體,已經被泡得面目全非,惡臭撲鼻,顏色卻呈現詭異的青紫色。
有士兵上前稟報:“這是從上游飄過來的。”
楚天闊抬頭往上游看了一眼,眸色漸漸變深——這條河的上游,正是他們要去的西陵城。
他轉身肅然下令,“今夜好好休整,明日一早全速進發,日暮前務必到達西陵城!”
阮明羽在路邊茶棚裡,連灌了兩碗涼茶才覺得緩過氣來。阮書在一邊提著衣襟扇風,邊對阮墨抱怨道:“這天氣真是邪門了,雖說七月流火,也沒見過熱成這樣的啊!”
阮墨癱著一張冰山臉,沒有應他,然而眼神中也可看出,對這熱得反常的天氣也很是不耐。
阮明羽靠在樹下坐著,拿出自己早已空了的水囊,拿腳尖踢了踢阮書,“去幫爺灌滿了。順便打聽一下,這裡到西陵還有多遠。”
茶棚老闆是個年近耳順的老頭,耳力倒是了得,聞言抬起頭來,應道,“客官是要去西陵啊。遠倒是不遠了,算馬力腳程的話,兩日時間足夠了。不過小老兒勸幾位,最近還是繞道吧,你們去了也進不去城裡啊。”
“喲,這是為何?”阮書驚訝道,“莫非那裡也鬧匪患?”
“匪患倒是沒有,”茶老闆搖頭,壓低聲音道:“那裡正鬧瘟疫!”
阮書驚呼一聲,阮明羽倏忽坐直了身體。
那茶老闆一邊給阮明羽的水囊續上涼茶,邊說道:“虧得朝廷派出的鎮遠將軍行事果斷,到達西陵的第二天就下令實施限制出入管理。否則只怕周邊的縣鎮也要被波及……”
片刻之後,三匹馬如箭一邊向西陵放下疾馳而去。阮明羽不斷打馬,心急如焚,只恨不得腋生雙翅飛過去。
他在心裡直念,以前那丫頭在自己身邊時,怎麼沒發現她的運氣這麼背呢,才出了匪窩,又入了疫區!看來還是得自己罩著她!
阮明羽他們是兩日後到達西陵城外的,然而正如茶老闆所說,整個西陵城實行嚴格出入管理:無軍令既不許進,也不許出!
阮書想盡辦法與城門守軍套近乎,也只打聽出來楚將軍的隊伍已經進城,如今城內形勢嚴峻,楚將軍下令,一日疫情不除,禁令一日不解。
阮書垂頭喪氣地回來稟報,“最初是天氣太熱,城裡的屠戶養的豬熱死了幾頭,那瘟人沒當回事又懶得處理,直接丟進屋後河裡。等幾日後城中多人上吐下瀉,高熱不退又起了潰爛紅疹,才發現不對勁,那屠戶家裡的人全部染病,不久就死絕了。”
“現在城裡是什麼情況?”阮明羽面寒如水。
阮書囁嚅著道:“靠近河邊的人家,疫病發得尤其嚴重。其他地方……就不清楚了。”
“軍營呢?”阮明羽問出口才回過神來,軍營重地向來注重資訊保密,守城兵將是不會輕易透露的。
他煩躁的揮揮手,在城門口不遠處反覆踱步。
阮書見自家少爺的嘴唇乾裂得起皮,焦急道,“少爺,咱慢慢想法子,你若是急上火了,這可該算誰的?這野地裡抓藥熬藥也不方便啊。”
阮明羽倏地停住腳步,轉身盯住他道,“你說什麼?”
阮書嚇了一跳,忙擺手訕笑道,“少爺息怒,小的可不是咒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