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勇拿了架上的毛巾洗臉,邊道謝:“也不是什麼急事,晚個一時半會也不打緊。”
洗好臉抬頭,卻見黎靜珊還在站在旁邊,眼睛看著店裡的床簾挪不開眼。他好奇問道,“黎姑娘,你這是看什麼呢?”
黎靜珊啊地應了一聲,不好意思地笑笑,“實不相瞞,我看到我房裡的床幃繡品圖樣靚麗,針法別緻,就想看看隔壁的床幃是不是也同種圖案。”
“所以你送水是假,藉機進我屋裡看圖畫是真!”常勇哈哈大笑,“你這妮子,怎麼對這些東西這麼瘋魔呢?”
黎靜珊被點破心思,臉微微地紅了,她揉著衣角侷促道:“那我還是、不打擾您歇息了。”轉身就要退出門去。
“行啦,難得你這丫頭這麼有心,如今時辰還早,我去隔壁尋老張擺擺龍門陣,你留這裡好好看吧。”常勇笑著端了茶壺出門。
後面傳來黎靜珊雀躍的聲音,“多謝常叔!”
常勇笑著搖頭,三少爺送上京的這個姑娘,說不定還真是塊寶呢。
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麼,回頭對她道:“明日咱們就能到泰州了,你有空就給家裡去封信,報個平安吧。”
又笑了笑,“到了泰州,可就有人陪著你,跟這些花鳥圖案較勁了。”
黎靜珊挑了挑眉頭,還想再問,常勇已經施施然去了隔壁。
她在房裡仔細瞄了那些繡樣。回到自己屋裡,又在燈下給家裡寫了信:按著黎靜玦的吩咐,把沿途風物仔細的描述了,在信末照例問了一遍那隻貓咪。
當她把信封好,拿出阮明羽那方小印鈐上印記時,手上頓了一頓。她自然知道那少爺給她這放鈐印,是在暗示她給他寫信。
只是……
末了黎靜珊只淡漠地勾了勾嘴角,收拾好了筆墨,熄了燈火歇息去了。
彎彎的月牙掛在天邊,好像黎靜珊方才勾起的嘴角。
旻州城裡,今日阮少爺的心情不怎麼好。
早晨起來,阮書伺候他穿好衣服,他盯著穿衣鏡裡左看右看,突然道:“這件竹青色袍子怎麼配了個彩色絛子?去換個玉佩來。”
阮書一聽,忙去換了,賠笑道:“以往都是黎姑娘給少爺準備的衣飾,小的一時還摸不準,少爺恕罪則個。”
阮明羽才恍惚想起,以前他的穿衣佩飾都是親自打理的,自從黎靜珊給他做婢女後,每日裡的衣飾就由她來安排,日子一久,他都忘了那兩個小廝原來並不擅長此項。
他怔愣了一會兒,才淡淡地道:“以後多長些腦子。”
阮書忙應下了,開始給他擺早膳。他看著桌上花色平淡的幾樣素點,又想起黎靜珊的花色擺盤,突然就沒了胃口,吃了兩口就讓阮書收拾了。
到了店裡,阮明羽又聽洪掌櫃稟報:“神女魄寶石的供貨不足,工坊裡出現短缺了,鎏金飾品那邊的鑲嵌活兒要緩上一日。”
“採石場就是競寶閣名下的,竟然會供貨不足?”阮明羽驚訝,“採石場的管事是怎麼安排的?”
洪掌櫃大約感受到阮明羽今日脾氣不好,忙解釋道:“原本神女魄的開採量是由黎姑娘統籌安排的,如今新接手的掌事還不太熟悉流程,才偶爾出現脫節,以後不會了。”
阮明羽沉默片刻,才黑著臉道,“讓他儘快跟進。下不為例!”
洪掌櫃忙應下出去安排。阮明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猛然意識到泡的是黎靜珊喜歡的雲峰細眉,他看了一會兒那清亮的茶水,終於端起杯一飲而盡。
之後一直心神不寧,他索性翻出賬本細細對賬——總要找點事做,才能把腦海裡的那個人影趕出去。直到傍晚阮書過來提醒他,要去醉仙樓參加一個就會,他才收拾心情出了門。
今夜的這個酒會是應酬珠寶界同行的,各大店家掌櫃過來敬酒時,十個人裡頭有八個開口問“怎麼不見黎掌事呢?”
阮明羽只有不厭其煩地一遍遍跟人解釋。每解釋一次,心中的失落就多一分:原來那丫頭在競寶閣裡的分量,竟然這麼重,儼然成為競寶閣的一個標誌性人物。而業內人士,也早已認可那丫頭以獨立的姿態站在他身邊的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