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旻州的首飾行都是司珍坊一家獨大,坐穩了各家大戶銷售渠道。每年都是坐等官宦人家上門下單出貨,根本不屑於跟那些小戶商家一般費勁吆喝。卻不想如今司珍坊門前,也掛出了大、大的促銷招牌!
商人的嗅覺是最敏銳的。各首飾行的掌櫃們,立刻從中嗅到了不尋常的資訊:司珍坊的日子大不如前了。
而造成這一局面的,眾人略一分析就知道,只因為橫空出世的競寶閣,不過短短一年多,已經撬動了盤踞旻州城近百年的司珍坊的利益。
掌櫃們逐利而動,紛紛上門來尋求合作。
阮明羽一律客氣相待,對於合作意項卻慎之又慎。最後提出,不如組成首飾界的行業商會,大家既方便合作,又可互通有無。至於具體章程,就需從長計議。
眾位掌櫃自然十分贊同。紛紛推舉阮明羽來主持大局。
阮明羽把著摺扇,在掌心輕輕敲著,謙虛笑道:“晚輩論年齡、論資歷、論能耐,都難以與眾位當家的匹敵,如何能當此重任。請各位放過小弟吧。”
他端起茶盞,慢慢地撥著茶葉,沉靜道:“旻州城中,首飾界的執牛耳者,仍是司珍坊。若是成立商會,缺了司珍坊的席位,總是不美。”
有人道:“司珍坊架子大,排場大,只怕不會加入。”
立刻有人回道:“不加入更好,他家從來只想自己賺錢,哪管過別人死活。”
“只是,本地最大的商號都沒加入,這個商會的號召力只怕有限……”
阮明羽端著茶盞,聽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半天,才淡淡笑道,“此事不急,為了旻州首飾業的長久發展,自可坐下慢慢商議。司珍坊若肯加入最好,若是不願意,咱們也不是非他不可。”
各人都點頭稱是,商議等過了下半年,尋個空閒再好好商討此事,才各自散去。
阮明羽看著窗外斜陽半落,漫漫雲霞燒紅了半邊天。他緩緩展開那“江山如畫”的扇面,嘴角是志得意滿的微笑。
首飾行掌櫃們聚會的訊息,自然瞞不過司珍坊。
“父親,那幫豎子是想聯合起來,圍堵咱們司珍坊嗎!”黎靜瑤氣急敗壞。
黎志軒撥打著算盤,聞言停下手,“圍堵?沒這麼簡單。阮家小兒想在旻州做大,必定繞不過咱們去。他想讓咱們俯首稱臣,沒這麼容易!”
正說著,管事拿了賬冊進來。黎志軒翻看著,突然抬頭對黎靜瑤道:“瑤兒,你也過來看看。”
黎靜瑤看父親臉色突然難看起來,忐忑地走過去,翻看了幾頁,驚叫道:“怎麼……怎麼最近這一季的銷售量這麼差!”
“雖然你如今不管銷售,但設計還是你在負責。”黎志軒冷然道:“你雖然嫁去馬家做了少奶奶,也還是黎氏的女兒。”
黎靜瑤自從跟了馬季榮,確實很少在店裡或是工坊出現。她本以為,以司珍坊的百年基業,和在旻州首飾界的地位,還有什麼可擔憂的。
然而競寶閣的出現,把她穩穩躲在祖蔭下坐享其成的美夢打個粉碎。
她如今縱使恨競寶閣恨得牙癢癢,也只能垂首低眉地應一聲是,“女兒以後會多加留心監管。”
“下午各個分管事要碰個頭,你也做好準備吧。”黎志軒站起身來,“別到時候真的讓競寶閣踩在咱們頭上。”
因為各大商家都使出了渾身解數,今年的七夕銷售季的競爭顯得尤為激烈。
阮明羽從七月初又開始穿梭於與各家酒肆茶樓,應酬不斷。依然是經常帶著黎靜珊。
經過李明豔半年多的調、教,黎靜珊如今站在阮明羽身後,即使沒有介紹,也不會再讓人誤會是過來陪酒的歌姬舞娘。
她衣著素雅,妝容簡潔,頭上飾品也不多,但總能恰到好處地襯出她沉靜嫻雅的氣質。讓人一眼看出是精心搭配的效果,而且這樣精緻的搭配,必是出自十分懂行的人之手。
今夜正是七夕,阮明羽在福運樓宴請的是衙門的幾個官員。其中的崔同知聽說去年末的鄉飲酒會上,翠翹姑娘的頭面就是出自黎靜珊之手,直呼黎靜珊為大師。
崔同知捧了翠翹兩年,對她還是有情的。只是礙於家裡的原配夫人性情潑辣,一直不敢把人脫籍從良。後來翠翹覓得良人,崔同知心裡雖然不捨,卻也不忍心繼續耽誤人家。因此翠翹離開旻州前,他還送了賀禮送行。
如今知道在鄉飲宴上為翠翹錦上添花的頭面首飾,就是眼前這個小姑娘的傑作,一時感慨良多,端起酒杯就要敬黎靜珊。
黎靜珊推卻不過,只得陪了幾杯。在座的同僚和商戶都聽過翠翹的那段軼事,如今抓著個相關人物,自然是打趣的打趣,敬酒的敬酒。甚至有人把訂單聯絡在小小的酒杯上。
這可是事關銷量的大事了。黎靜珊無法,只得把那些酒杯一一飲盡,直喝得兩頰緋紅,眼神迷離。
到最後,她也不知喝了幾杯,打著晃還要伸手去拿酒杯時,卻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