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靜珊滿心的興致已經被敗壞得一乾二淨,心情惡劣地往回走。卻在家門口意外又碰見了滿臉笑容的黎璋。才聽到了別人對自己和他如此惡毒的議論,如今咋見他,黎靜珊卻並不覺得慌亂,只覺得荒誕。
黎璋倒是沒注意到黎靜珊的異樣,把手裡的野味放在門口,“黎姑娘,我在山上打了些野味,給你們送一些過來。”
黎靜珊看著還沒斷氣的兩個野雞和一隻野兔,知道應該是才打來不久的。而黎璋俊朗的臉上還有微微的汗珠。若在平時,她不過謝幾句,就會欣然收下了。只是今日咋聽的那些話,還梗在她心頭,讓她不得不更謹慎。
黎靜珊並不害怕那些惡毒的言語。從那日在黎家借錢無著,被迫賣身起,她就披起防禦黎家的盔甲,從此以後黎家人再也傷害不了她。
然而黎璋畢竟還是黎氏族人,她不知道他是何想法。她可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但不一定黎璋也能受得了。她自覺有義務提醒他。
她目光澄澈地看著黎璋,平靜地道:“黎璋大哥,您知道我們家在黎氏家族已經聲名掃地,而如今也只剩下孤兒寡母,又是住在黎氏祠堂外。這裡人來人往間,總會有人看到些什麼……”她故意停在這裡,微微垂眸。
黎璋的臉色果然白了下去,他嘴唇翕動幾次,終於囁嚅著道:“是我考慮不周。我……我只是想幫你們,卻沒想過會給你們,造成困擾。若是有人說了什麼閒話,你,你……”
他本不善言辭,本想說你不要往心裡去,卻想到姑娘家的清譽最重要,怎麼可能不在意;想說以後我會注意,不讓人瞧見,又覺得偷偷摸摸,更有做賊之嫌。若說那咱們以後就不見面了,又覺得更坐實了心裡有鬼的嫌疑。只覺得怎麼說都不合適,只得紅著臉低頭看地上的野物。
黎靜珊盯著他追問,“除了想幫我們,您還有別的想法嗎?”
黎璋倏然抬頭,看著黎靜珊,看她目光清澈,別無雜念,突然自慚形穢起來,他轉過頭去,不敢再跟她對視,握緊雙拳緩緩地道:“我,我不敢有非分之想。”
就聽黎靜珊淡笑道:“黎大哥言重了。咱們家如今這種情況,還談什麼非分不非分呢。”
黎璋訝異看她,以為她聽出了什麼,又聽她問道:“若是有人傳些什麼不堪的閒話,你怕嗎?”
“我……不怕!”黎璋看著少女天真而執著的神情,心中想到,若真有什麼,就都替她抗下來。
黎靜珊卻綻出一個平和而堅定的笑:“正是如此!既然咱們都坦蕩蕩,又何懼別人的流言蜚語。只要咱們行得正坐得直,管他人說什麼呢!”
“……”黎璋聽得心裡五味雜陳,一時無言以對。
黎靜珊以為他還心有顧慮,又開解道:“黎大哥,嘴長在別人身上,咱們控制不住他人要說什麼。只是,若你在意了,那些話就會變成飛刀流箭,傷人於無形;若你不在意,那些話不過就是放屁,很快消散在風中罷了。”
黎璋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坦蕩無畏,一時愣住,須臾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點頭道:“我知道了。我也不會讓人隨意中傷你們的。”
黎靜珊放下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輕鬆笑道,“若是你方才害怕了,這些野味我可不敢要了。如今我可放心收下了。”
她拿出那個張巧言給的,開門紅的荷包,遞了過去,“這是我掙的第一筆錢得來的荷包,送給你吧。”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如今我也只能如此聊表謝意。將來等我更有力量,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黎璋接過那個錢包,耳根微微發紅,半晌輕聲道,“不,不用,我不用你報答。你,你過的好……就好了。”
他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對,只好低頭幫黎靜珊把野味拿進廚房,趕緊落荒而逃。
黎靜玦正好撿了柴火回來,奇怪問道,“黎璋哥哥跑什麼啊?”
黎靜珊想了想,以為剛才的話還是嚇到他了,於是開玩笑道:“也許是怕我吃了他?”
黎靜玦看了姊姊一眼,小大人似的一撇嘴,“切——”拿著乾柴進廚房去了,看到廚房裡的野味,歡呼一聲,“今晚有肉吃!”
黎靜珊看著他的興奮勁,不由一笑,進去收拾起那些野味來,把所有雜思都拋到一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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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祠堂老屋後面的小溪一般,悄無聲息地流過。
轉眼已到了四月,黎靜珊在阮家領到了第一筆工錢。除了還給福伯當初借的二百錢,她數了數,竟然還有四百錢。她一驚,忙去尋福伯。
“沒有算錯,”福伯笑道:“當初跟你講的工錢,是少爺沒過來時定下的。少爺來了以後,活計多了,工錢自然也上漲了。你放心拿著吧。”
黎靜珊才歡喜地退下了。她掂著頗有分量的錢袋,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這是開始過上領月薪的生活啦。若是在以前現代,她該約三兩閨蜜,去逛街泡吧了。只是在這裡……
黎靜珊搖了搖頭,還是養家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