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黎大小姐。”身後有人叫道。
黎靜珊沒有理會,繼續往前趕路。
“黎姑娘!”
黎靜珊回頭,見是黎璋,那個幫他們搬家的黎家遠房族人。
她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方才的“大小姐”是在叫她。此時她才恍然想起,自己是黎家嫡支長房的長女,確實算是“大小姐”。只是她從穿越過來,就沒享受過一日大小姐的待遇,自然對這個稱呼陌生無比,以至於方才根本沒想起來。
她心中微微苦笑,那位真正的“大小姐”,只怕是在她的魂魄進入這個身體時,就已經香消玉殞了吧。否則哪裡輪到她好好地站在這裡。
她忙對黎璋笑道:“快別叫我大小姐,我早也不是了。黎大哥若是不見外地話,就叫我阿珊吧。”
黎璋搖了搖頭,“黎姑娘這是回家嗎?我送一送你。”說著接過黎靜珊手上的糧食袋子,慢慢地跟在她身後。
黎靜珊本想說不用,見他做得自然,自己再推脫反而顯得矯情,也就隨他了。只是她也不著痕跡的落後半步,與他並排而行。
黎璋自然感覺到了,他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調整了步伐,配合著黎靜珊的步子,與她並肩走去。
“我前幾日出去做工去了。”黎璋突然道。
黎靜珊不知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好奇地轉頭看他。
“你們家陷入那樣的窘境,我竟然沒能幫上忙。”他說著臉色微紅,似在壓抑著懊惱憤懣,“若是我知道……我一定想辦法,不讓你被他們……”他低頭抓著袋子,手上用力得骨節發白。
“沒關係啊。”
黎璋抬頭,卻見黎靜珊臉上明朗地笑,在夕陽光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多謝你,黎大哥。”黎靜珊笑道,“我的家事,怎麼好總是勞煩你呢。我生病時,家裡得你的多方照顧,我還不知道如何感謝你呢。”
黎璋的眼神一暗,悶悶地道:“不用謝。”
他們都不是健談之人,這個話題一結束,就冷場下來,淡淡的尷尬氣氛在兩人之間瀰漫。黎靜珊正想再尋個話頭,突然又聽黎璋道,“你二叔……他就要接掌司珍坊了。族裡擇吉日要在祠堂祭祖昭告,正式接印。”
“啊……是嗎。”黎靜珊隨口應道。
其實她對這個訊息並不意外。黎志軒多年在父親手下協理司珍坊,見識了無數珍寶美玉,見慣大宗銀錢出入,要能守住不動心,以他的為人,還真是不容易。
她記得父親曾經說過,“珍寶之於貪婪之人,正如美食之於饑饉之人,浮木之於溺水之人,都是無法抗拒的慾望。”
那時她隨父親初入司珍坊學習打造首飾,還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情懷,捧著一捧珍珠好奇問道:“那您呢?這麼美麗的珍寶,您難道不喜歡嗎?”
父親微笑,指了指頭頂,“心有餘悸莫伸手,膽大包天難回頭。咱們頭上有萇弘老祖看著,老祖頭上有太上老君看著,老君頭上還有三尺青天看著。這個手,不能伸啊不能伸!”
他小心捧起一個八寶攢絲嵌玉、珠花,細細欣賞,眼中是滿足的讚賞,“況且,這麼美麗的珠寶在自己手下慢慢成形,放出華彩,這個過程本身就足以令人沉醉。想著這些親手創造的珍品能成為傳世之作流傳百代,不比僅僅擁有它們個幾十年,更令人驕傲滿足嗎?”
黎璋看黎靜珊在出神,忙又道:“你別難過。我相信,黎老爺是清白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唔,族裡許多也說黎老爺是好人。”
黎靜珊的眼睛亮了起來,真誠的笑容在臉上綻放:“謝謝你,黎大哥!”
黎璋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安慰道:“祭祖昭告那天你不必擔心,族裡各長輩都在,你二叔必不敢為難你們的。”他停頓一下,承諾似的道:“……我也會在的!”
黎靜珊對他溫和的笑:“嗯,多謝黎大哥。我不擔心。”她看著就要沉到山窪裡的落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們再也傷害不到我了!”
黎璋看著她貞靜平和的面容,少女臉上細細的絨毛在夕陽下被鍍上一層薄光,好似整張臉都熠熠生輝。他垂下眼眸,抿了抿嘴唇,帶出一絲極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