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是存了必死的心。
景元帝驚怒過後,也漸漸冷靜了下來,他仔仔細細瞅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好半晌,才努力壓抑著想要將她用力掐死的心情,他咬著唇,鐵青著臉,一字一頓的道,“這輩子,你活著,是朕的人,死了,是朕的鬼!想要這麼快就離開朕,去逃脫這個困頓的牢籠嗎?你休想!”
怒而拂身出了明月宮,也不看身後的女子淡然冷靜跪倒在地上,他喝令小和子,小丸子二人,現在已是和公公,丸公公……也是大曆國君身邊最為得力的兩大奴才了。
著兩人將明月宮的門嚴密封鎖,所有宮內一切吃喝用度照舊,但只有一條,沒有帝王命令,宮內之人,不得擅離一步!
和公公張了張嘴,俯身領命,丸公公也只得應承。
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忽然跑出了一個冒冒失失的小宮女,幾步撲到和公公身邊,忽然腳下一歪,她驚呼著倒地,和公公正氣得厲害,當下就怒罵一句,“瞎了你的狗……眼。來人!將這個不長眼睛的小宮女,給咱家關於明月宮裡去!既然她這麼想死,就好好的進去等死吧!”
話落,緊跟著步子一頓,著人將倒地的小宮女拖起來,扔進宮去。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停步回頭看,丸公公不解的問,“和公公,您在看什麼?”
他進宮時間比和公公晚,這說話做事方面也不如和公公圓滑,雖然如今都是帝王身邊的左右手,可隱隱還是要以和公公為首的。
“沒看什麼,走吧。只是沙子迷了眼睛,有些看不清楚而已……唔,對了,今晚明月宮的飯,要多加幾個菜。”
邊說著話,又邊嘮嘮叨叨報了幾個菜名,身邊伺候的人都聽著,說了好半天,才記起了皇帝那邊,“是誰在那邊伺候?”
這邊兩大總管侯著明月宮,皇上那邊少了人伺候,也是大罪。
“像是欽天監的人,找皇上有事,那邊有小太監在。”
丸公公說著話,想到剛剛那個小宮女,像是有些眼熟,在哪裡看到過,和公公腳下走得很快,一時也想不起這人是誰。
只是不知不覺,依稀似是看到和公公抬手揉了眼睛,有種說不出的傷感。
明月宮,冷清的內殿。
冬至時分,這宮中青石板路已是冷到極致,幾場風雪下來,朱牆披上了雪白的妝容,光禿禿的枝頭,也落了一些瑩白的雪花。
像是年老的樹爺爺,也都披了滿身的盔甲,陽光出來,晶瑩流轉,極是漂亮。
錦言收了聖旨,從冰冷的地上慢慢的直起身來,身後的殿門推開,她淡淡的道,“告訴皇上,本宮心意已決,還請皇上允許。”
聖旨再度捧在手裡,剛要轉身遞出去,忽聽耳邊一聲哽咽的喊,“娘娘……”
她心頭倏然一怔,慢慢的扭過身去,眼看著身邊之人,鼻端驟然一酸,“你,怎麼又回來了?”
一身小宮女打扮的人,撲過來跪在地上哭了滿臉的淚,“娘娘,您在這裡受苦,奴婢怎敢不回?只是好久,都沒敢有人將奴婢接進宮裡來,如今,是好不容易才進來的。”
核仁吸吸鼻子,也顧不得說別的,將懷裡揣著的一條紅布帶拿了出來,遞於娘娘面前道,“娘娘,他還在外面等著,以前聽說娘娘自盡,皆都極致悲慟,後來各方打探,聽聞娘娘無事,這才都安了心。”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講述著外面的種種見聞與經過,錦言聽在耳中,只恍若隔世。
好久,才苦笑一聲:“我現在什麼別的想法都沒了。縱是帝王不信我,我只信自己便可。”
這一世,她生是帝王的人,死是他溫哲烈的鬼。
她愛他,傾盡一生的愛他。
可他給予她的,卻是種種無盡的折磨,與不信任。
“娘娘,可是……他在外面也不好過。武國公派人將他與月公子守得死死的,半點不許他們跟外界聯絡,奴婢還是好不容易才與他聯絡上,然後這是託了人進的宮。”
想到那個人,直到現在,都一直放在心尖尖上,念念不忘的人,核仁真是對他又敬又佩。
錦言怔了怔,好久,才嘆一聲,“他……怎麼就那麼傻。核仁,你去告訴他吧。這輩子,便是死,我也是要死在宮裡的。”
“那不行!”
核仁一口拒絕,氣道,“他已經等了你那麼久……”
“你給我住口!”
錦言厲聲打斷道,“這話,你以後甚至連想都不能想,記住了嗎?!”
她是皇帝的人,再如何的誤會叢生,也絕不許由她的貼身大宮女口中說出這樣的話。
“可是娘娘,他明明就是……”
核仁也急了,她冒著這麼大的風險進宮,為的是什麼?
皇上明顯已經沒有愛著娘娘了,怎麼娘娘還是痴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