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拍拍他的肩,“找個理由跟上去,跟緊了他。”
“好!”
小和子應聲,隨著便跟了上去,半途中,與人要了一把手紙,美其名曰,自己也要上茅房,順便就個伴了。
寒秋看著他手裡握著的手紙,眼底閃過亮光,瞬時又隱,痛快的道,“好!”
與此同時,帝妃二人同行遊御河,大曆京城之外圍,華貴妃娘靈棺下葬,倒是並沒有擇定與皇后相鄰,而是另選了一處風景秀美之地,寓意:來人託個好人家。
華宗民老將軍,一直哭得老淚縱橫,無法止歇,便有不少人前來相勸。納蘭明珠也來了,身為大曆臣工,他是可以送華貴妃一程的,不過他一大把年紀了,讓他哭靈,那是不可能的。
“納蘭大人,請這邊說話。”
身後人,瘦瘦高高,清冷無波的與他道,“皇上有密旨。”
納蘭明珠回身去看,立時就怔了怔,滄桑的眼底閃過幾抹欣賞,又幾許悲涼。納蘭城面無表情,“納蘭大人,請!”
作勢一個動作,態度冷漠的請了自己父親離開,納蘭明珠原本還高興,兒子回來好幾天了,也沒去他府上露臉,如今終於站在眼底,他剛要說幾句暖心窩子的話呢,冷不防又被這逆子這態度,給氣得渾身哆嗦。
納蘭城說了話便走,也不管身後的納蘭明珠到底能不能跟上,他一顆心,早已被傷得千瘡百孔,連烈火暖陽都不能融化。
“城兒,你給我站住!”
終是忍不住,納蘭明珠眼裡溢位了痛苦的光澤,他邁步急行,攔到納蘭城面前,眼裡有著痛苦,更有著欣喜,“城兒,爹一直也都沒有機會來問過你,出征邊關,苦不苦,累不累?想沒想家?想沒想……爹?”
他的兒子,已然早已成長得極為出色的,再不是曾經的小時候,還在他懷裡調皮搗蛋的城兒的,可越是長大,便越是與他疏遠。
這一輩子,他得不到佩兒的原諒,也更得不得兒子的笑臉。甚至連同他兒子喊這一聲“爹”,都要成了奢望。
納蘭明珠,他做為一個男人,可以說是成功的,他登高遠望,一呼百應。可他做為一個丈夫,更是做為一個父親,他卻是非常的失敗。
“納蘭大人,您應該首先要知道的是,皇上的密旨,是什麼。”
冷漠的表情,無視他的關愛,納蘭城將密旨傳口諭念出,納蘭明珠立時臉色發白,又渾身顫抖。納蘭城靜靜的看著他,心中也極不好受。
他們父子這一輩子,又是何其的想似?
同樣都保不住自己的女人,也同樣都……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爹。”
緩緩啟唇,他喊出這極為嘶啞的一聲,納蘭明珠立時驚喜,激動得都要說不出話,“城兒,你,你終於肯原諒爹了嗎?”
納蘭城不去看他,送葬的隊伍裡,淒涼的嗩吶聲響起,納蘭城想著自己這才剛剛開始的一輩子,似乎還沒有開始,便是已經結束了。
“兒不敢對爹心存任何怨懟,只是請爹……要適可而止。爹所做下的一切,娘已經替爹還了許多,剩下的,就讓兒子還吧!”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這一輩子,這四個字,他千千萬萬的想要做到,可這最終的忠孝仁義,他卻似乎哪個都做不好了。
納蘭明珠臉色一白,“城兒,你……”
“爹什麼都不用說。兒只是想要告訴爹,好自為之。另外,皇上的密旨已到,爹自行行動。”
點頭施禮,他漠然的抬步,與他擦肩而地,納蘭明珠伸出的手,還想要扶上了他的臉,想要再仔細的看一看,卻似乎,什麼都晚了。
華貴妃下葬,很快就到了尾聲,隊伍裡閃出了人影,慢慢走向了納蘭明珠,俊逸的面容迎著陽光,越發將他的五官襯得漂亮,富有顏色。
“納蘭大人,請問可有時間,與家父稍坐片刻?”
臂上戴著的白布抓了下來,捏在手指間裡,那一副邪氣凜然,又詭異莫測的出沒方式,讓納蘭明珠立時就咬了唇,不滿的低怒道,“不是說好了,要回頭再談此事的嗎?怎麼現在就要談?”
迅速看看四周,並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納蘭明珠這一顆心,才略略安穩了些。
“怕什麼?又沒有人看到,納蘭大人如此緊張,到是好讓月某看不起呢。”
男子臉上噙著邪笑,像是早就知道他的顧慮一般,卻也並不在放在眼裡。
在他的原計劃中,本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只不過父親說了,留著這納蘭明珠還有用,他這才會放他一馬。
而一個人,這輩子,只要是手上沾了血,心裡染了血,便再也不可能將自己洗白得乾淨。
武月寒殺了人,殺了那麼多的人,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純真質樸的賣糖人的少年了,也再也回不去了。
依著武國公對他的量身打造,他現在,便已經完全的不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