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從低位往上爬,那是信念,是動力。
可若是從高位一旦回落,那是極大的落差,與恐慌。
曾經齊聚一身的榮華富貴,如今瞬息間就要破滅,景元帝覺得,她是不可能去承受這些的。
可是,他眼前的小女人卻是極為認真的告訴著他,“皇上,臣妾心意已決,還請皇上成全。”
伏而跪地,她雙膝落於他的身前,他並沒有去扶她,而將一種看不透,猜不準的目光投著她。
良久,她不動,他也不動。
錦言咬唇,再一次請求道,“皇上……”
“朕不同意!”
猛然一拂袖,景元帝倏然起身,錦言愕然,“皇上?”
下意識伸手,拉住他的衣袍一角,皇帝拂袖,將她的手拂開,深吸一口氣道,“蘇錦言,你還是在跟朕嘔氣對不對?你氣朕冤枉了你,又讓你吃了這麼多的苦,到最後也沒替你討個公道,反而還將你降了級,是不是?你若心中有怨,朕可以理解。可是,別動不動就以自辭后妃身份為由來要挾朕!朕告訴你,這絕不可能!”
他溫哲烈的女人,這一輩子都是他的女人,哪怕死了也是他的女人,他已經讓天下人看了一個大笑話,再不能讓天下看她第二個笑話!
他的女人,不是妖妃,不是禍水。
她只是他的女人,如此而已。
“皇上,臣妾並沒有嘔氣,臣妾只是……”
“你夠了!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朕比你還要清楚。蘇錦言,你若是還打算讓朕好好安心的話,你就在這甘露殿裡給朕好好待著。百日禁足令,不可能改變。”
沉著臉出了宮門,臨走時,滿袖的怒氣卷著門外的落葉,將這一個深秋的天色,映襯得越發蕭條。
帝王如此氣怒,是任何人都不敢上前去求情的。
“好生照顧娘娘。”
梁總管使了個眼色,急急的跟著帝王離開,核仁與秀兒在外殿門口愣愣的看著這一幕,好半天,才一聲長嘆道,“我們的娘娘啊……”
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誰又能夠真正猜得清楚。
進了內殿去問,核仁心裡急著火,卻又不敢對娘娘催得緊,正在心裡打算著要如何開口時,娘娘抬頭,一臉篤悠悠的笑著瞅她,“核仁,瞧你這一副的苦瓜臉,這是誰給你氣受了?”
手裡握著的一隻手爐,已經有些微涼,便鬆了手,放下來。
天氣漸漸寒涼,甘露殿地處偏僻,連人體呼入的空氣都要比其它地方冷上幾分。
娘娘體質不好,是早早就用上了無煙的銀絲炭的。
“娘娘,都是您啊,您還說呢,皇上好不容易來了甘露殿,娘娘為什麼總是要惹皇上生氣?”
娘娘開了口,核仁索性也不去憋著堵著了,直接便氣呼呼的道,“反正娘娘是越來越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成天裡總是想著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您是非要將皇上逼著,以後再也不來甘露殿,才算是好麼?”
自古皇家帝妃,總是由皇帝佔著主動,后妃是從屬關係,到了她家娘娘這裡,可算是規矩改了,像是每一次彆扭,總是皇上先行低頭。
這一次兩次的可以,以後時間長了,每次都要這樣,皇上總有一天會膩煩著。
目光飛快的又看一眼娘娘的臉,心道這一輩子,娘娘容顏不可再復,也不知道……
想到這裡,又猛的心下一涼,嘎然而目。
錦言手裡輕輕摩擦著一隻看起來圓黑油亮的珠子,慢慢騰騰的道,“怕什麼?不管有沒有再惹皇上生氣,本宮心裡是有數的。”
而錦言心裡的這一種有數,便一直從深秋持續到了大雪飛舞,卻依然沒有任何解凍的跡象。
自然甘露殿不受寵的日子裡,其它後宮諸妃,是非常歡喜並雀躍,兀自圍著暖爐取暖,嘰嘰喳喳的歡喜個不停。
惠妃最先憋不住,哈的一聲開口道,“依本宮之見,那小濺蹄子,果然已經漸漸勢弱了啊,都好幾個月了,皇上一直對她不聞不問的,這也是否說明,甘露殿已經失寵?”
如果當真如此……惠妃眼裡精光閃爍,躍躍欲試,淑妃嗤笑一聲,撇唇打擊道,“惠妃姐姐想的可真是多啊。就算甘露殿已經失寵,那可還有皇后娘娘呢,就算皇后娘娘身體不太好……”
淑妃頓了頓,輕笑著掃視眾人一眼,落向賢妃娘娘處,立時媚笑道,“……那不也還有賢妃娘娘嗎?”
皇后之下,賢妃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