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連綿的秋雨忽然又下了起來,納蘭城終於是搬出了納蘭府,與慕秋一起離了這一處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另尋了它處獨居。
這一件事,不過半個時辰,便由朝廷人員,精密的整理好了摺子,送到了當朝帝王,景元帝的御案桌頭。
隨手翻動著這所謂納蘭父子徹底反目成仇的御案前奏章,景元帝微揚的唇角,透著一抹詭異的弧度,“梁士,依你之見,這納蘭父子,是當真反目成仇了嗎?”
看看吧,再好好看看這幾乎是讓人哭笑不得的風流韻事……納蘭明珠縱然是朝廷大臣,但也並沒有誰去明文規定,就不能在妻亡之後,再行納妾,續填房了。可是,卻偏偏是在這樣的時候。
三七還沒過完呢,這就如此的耐不住性子,想來,也真是讓人唏噓。
唇角的詭異仍然層層不斷的往上洋溢著,梁總管臉上帶著笑,仍是精神頭不太好,卻非常忠心的道,“依老奴所見,父子哪有隔夜仇?或許納蘭大人也只是暫時的氣憤,但如果納蘭老爺再當真有點什麼事,納蘭大人也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這倒是。父子沒有隔夜仇,可他們這一對父子之間,卻偏偏是摻雜進了一個意外慘死的納蘭夫人。你說,依納蘭城的脾性,他這一輩子,還有沒有可能,會再去原諒他這個父親?”
笑意揚在眼底,景元帝抬手將奏摺合起,指節輕叩著桌上,“篤篤”作響。梁總管餘光飛快的瞟了一下,立時便又想著道,“皇上所言,也甚是周全。不過要是當真依著納蘭大人的脾性,這一輩子……他們父子之間,是難有講和的餘地了。”
先有自己喜歡的女人,被納蘭老爺無情棒殺,後又有自己的親孃,雨娘慘死……眼下,再加上納蘭明珠如此不顧自己兒子感受,竟在亡妻未出三七,便與兒子身邊的貼身美婢又有些苟合……這,這事說起來,任是誰都受不了吧?
更不提這一身正氣,又極為重情重義的納蘭大人!
“呵!你說的話,倒也是句句在理的。不過這樣也好……納蘭父子反目成仇,也倒是讓朕心軟了。”
深邃的目光抬起來,眼底幾許複雜,又幾許光華,是梁士看不懂的心,卻是能慢慢去琢磨得透的深意。
皇上……這是還在介意著宮中的流言。
他的女人,他的錦妃娘娘,不可能會是妖妃禍世!
他的女人,也絕不會與他的宮中侍衛去情,給他戴一頂好大的綠帽子。
門外秋雨飛揚,雨滴聲響,梁士看著燈火輕輕的爆了一下,他走過去,提了燈罩,又將燈芯剪了一些,敬事房太監進來,無聲的送上各宮綠頭牌。皇帝視線從桌上的奏摺上收回,看起來心情極好。
抬手在敬事太監端來的牌子裡翻了翻,挑出其中一支,遞給了梁總管,“就這裡吧!”
梁總管彎腰應聲,恭敬的雙手接過,只看一眼,便與皇上輕語了聲,轉身又示意那敬事太監一聲出門。
“梁公公,可是這各宮主子的綠頭牌,做得有所欠缺?”
小太監捧著胸前的綠頭牌,緊張得額頭都冒了汗,更是情真意切的哀求道,“若是奴才哪裡做的不好,還請梁公公多多提攜才是。”
他才剛剛做這事,還不到三五回。
明明之前,皇上寵幸後宮妃嬪,是不需要這個的,想要去哪裡過夜,自會親自吩咐梁公公,可這最近一段日子,倒是願意用這綠頭牌了。
“瞧你這性子,還是需要多磨練一些的。皇上面前,不過翻個牌子你就如此緊張,以後,又如何堪當大用?”
抬手將剛剛皇帝翻過的牌子舉在眼前,又遞給他,“去跟娘娘稟告一聲,就說皇上片刻就到,也請娘娘早早準備一些。”
已經有好一些日子,皇上是不曾往哪邊去了。
若是突然這麼過去,娘娘照應不周,皇上的好心情,豈不是又要沒了?
“身為奴才,一切要以伺候好主子,為最大的福分。這以後的事情,你慢慢學著吧,還多著呢!”
以過來人一般的居高自居著,梁總管難得提點一下這小太監,頓了頓,又另著人去錦宮稟告一聲,這才又轉身回去御書房。
皇帝正將手頭的一本摺子批了,放到一邊,見他返身回來,是半點意外都沒有,只是道,“錦宮那邊,也著人也告之一聲,她身體不好,讓她早些休息,朕就不過去了。”
抬手,又一本摺子,龍飛鳳舞的批閱完畢,因之心情不錯,批閱奏章的速度,倒也更快了些。
梁總管一聽,跟著便笑道,“老奴已經著人去辦了。錦妃娘娘那裡,自是不會掉以輕心的。”
身為皇上身邊最為得力的總管奴才,梁總管辦事,自是四處妥當,絕無有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