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國公爺開的醉仙樓,那就一併歸了國庫吧!另外,清抄國公府時,是哪位大人辦的差?”
景元帝抬了眸,輕輕的指節叩擊聲倏然而止,張大人一邊哆哆嗦嗦擦著腦門的汗珠子,一邊顫巍巍的道,“回……回老爺的話,是,是奴才。”
“你麼?”
意外的笑了一笑,景元帝涼涼的音色透著清寒的冷意,“是特意留下的這醉仙樓,還是有什麼內情在裡面?”
所謂的內情,指的就是你是否暗中入了銀子,又或者……與膽敢謀國逆反的武國公,更有暗中來往嗎?
如此話語一出,便是連同旁側相陪的錦言,都心中凜然,而噤若寒蟬。
張大人“撲通”一聲跪下,再顧不得掩飾身份,張口就喊,“皇上,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著……這醉仙樓既能夠日進斗金,那自然也能為大曆國府日進斗金……”
說來說去,就是忠心不二。
留下這醉仙樓,一切都是為了皇上,一切都是為了大曆朝。
可歸根結底,還不是一個“貪”字,便佔了上風?
而這一聲“皇上”出口,便聽到數聽菜盤子,酒壺打碎的聲音,一時間,噼裡啪啦的亂成了一團。
景元帝輕輕的瞄過一眼,醉仙樓老闆剛剛還狐假虎威,眼下已經臉如死灰。
只是現在,這九五之尊的一國之君,已經再也沒了跟他討價還價的餘地。
“張大人此心倒是可昭天地日月。既如此,那朕就等著張大人的日進斗金了。來人,封了這醉仙樓,回宮!”
目光從一側收回來,年輕的皇帝淡然說著。難道出來遊玩一趟,卻是被這等事情吵了興致,他也再也沒有留下去的意思。
起身離開了八仙桌,錦言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後,卻見眼前的皇帝又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牽了她的手,又很輕的揚了唇角道,“現在,這裡所有的茶具,都是你的。朕不習慣用別人用過的舊東西,所以,你要想辦法,將這樣的茶具,打碎了,再重新鑄出來。”
大曆朝能人異士,多不勝數,他醉仙樓能得到的寶貝,他溫哲烈,也一定可以!
“可是皇上……這些東西,打碎了好可惜呢。臣妾有些捨不得。”
既然露了身份,錦言也沒什麼顧慮了,她一邊軟軟糯糯的說著話,撒著嬌,一邊也是真的可惜著這些珍品。
而最最關鍵的是,她又不是什麼能工巧匠,這怎麼可能打碎了再重鑄呢?皇上心情一旦不好了,就知道會欺負人。
小嘴撅得高高的,可依然隨著皇帝往外走。
身後的滿堂賓客,非富即貴的跪滿了一整地,連同這醉仙樓的老闆,跑堂,小二……也都跟著磕頭不止。
他們真是萬萬也沒有想到,皇上,竟會親自來到這醉仙樓!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甚至連同張大人都包括在內,都是同樣的一個念頭:完了。
雙膝跪在地上,便如同跪著死亡的鐮刀一般,這一輩子,他竭盡全力所有掙下的名望,全部都毀滅在了今日這一刻。
“張大人,起來吧。皇上已經走了。”
輕輕嘆一口氣,劉大人看一眼門外,又回了頭憐憫的勸著,心中卻是暗自慶幸,還好他當初,沒有機會去監抄國公府,否則的話……那麼今天跪在這裡的人,也很大可能便是他了。
畢竟財帛動人心,既有這麼大的油水可以撈,若他是張大人,他也絕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劉大人,劉大人。事到如今,你可得救救我啊,好歹我們也是在一起同朝為官的多年好友,你可千萬不能見死不救啊!”
張大人回過神來,猛然就抱了劉大人的雙腿,號啕大哭,劉長齡看在眼裡,聽在耳中,頓時又哭笑不得。
趕緊動動腿將他甩開道,“張大人,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咱們是同朝為官多年,可好友是萬萬算不上的,眼下張大人如此不仗義,敢貪查抄之財,這本就是罪有應得。哪個還敢去皇上面前為你求情?”
笑話!
事到如今,他躲都還來不及呢,哪裡又會傻乎乎的往槍口上去撞?
心中吐一聲晦氣,早知如此,他剛剛也不必假好心的去與他多什麼話了……忙不迭的甩了衣袖,也急匆匆跟著皇帝的後面,緊追而上。
梁總管帶人進來抓人,醉仙樓門口,剛剛還熱鬧紛紛,這一眨眼之間,卻是“呼啦”一聲散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這便是人心吧?人高眾人捧,牆倒眾人倒。老爺,我還沒有為您選好生日禮物呢,要不然,我們去另一家用過飯,然後再隨意逛逛?”
走出了一段距離,錦言也實在不甘心啊。原本是好好的一場出遊,斷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醉仙樓,而失了興致。
再者,皇上過壽,又正值中秋佳節,她也不想這麼快回去。再者說,出了這醉仙樓的門,外面的百姓,也依然都不知道他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