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將積水除去,髒物清走,納蘭城領命上前,垂耳恭聽娘娘吩咐。
而此刻,雨過天晴,金芒萬丈,明媚的太陽光又重新露出了笑臉,將大地各處照得閃閃發亮,如翠如碧。寒秋看一眼那正與娘娘小聲交談的侍衛長大人,不由心中嘆口氣,吩咐其它人等,“這裡沒事了,你們先宮中各處去巡邏。”
自己則轉身,向著大人走了過去,納蘭城聽到動靜,便與錦妃告退,問了寒秋道,“什麼事?”
一邊說著話,自行又向著門口走了出去,寒秋也亦向娘娘告退,這才又追了兩步,上前道,“大人,非是屬下多事,只是眼下皇上對大人諸多疑心,大人為何不去避諱一些?”
才剛剛捱了訓斥,差點要加個罪名,打入天牢,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再惹亂子?
“還有娘娘也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便傳召大人說話,若是這事傳到皇上耳朵裡……”寒秋的話語頓了頓,心裡縱有著不滿,可面對當下如日中天的錦妃娘娘,他依然不敢太多去置喙。
“這些事,我都知道的。皇上乃天下明君,此事是真是假,皇上自然也是心裡有數的。”
就算景元帝不相信他納蘭城,但錦妃娘娘,他總不能不信。
“大人說的是。我寒秋也希望大人,能夠問心無愧,俯仰於天地。”若不然,納蘭大人如此人才,可真是白瞎了。
而話說到這裡,納蘭城自然也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只是以後這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帝王若是心疑一個臣子,那麼,無論他避,或者不避,皇上的疑心,都在那裡擺著。
此方這裡收拾妥當,又去了另外幾處細細巡邏,以免暴雨之後,有什麼山石或樹木落下來,傷了人便不好。
且不說這裡的事情,皇上自然是很快聽到了耳裡的,可錦妃此舉倒是光明磊落,且身邊也更有無數太監宮女在旁,帝妃也並沒有與他的臣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景元帝也便不想去過多追究。
他是一個男人,也更是一個帝王。
一國之君的胸懷,如果不夠寬大,又何以御天下?
如此一想,又覺得心裡像是無緣無故就吞了一隻死蒼蠅似的,格外的讓人不舒服,恰在這時,欽天監大人到了書房之外,景元帝換上了錦妃著人送來的乾淨衣裳,便出了御書房的耳房,接見了欽天監大人。
梁總管在書房外侯著,這一日暴雨過後的下午時光,也不知道這君臣二人在裡面說了些什麼,只道這欽天監大人從書房時出來的,那急匆匆而去的背影,讓人心底裡一直不停的打著鼓。
景元帝已經又在裡面傳召了他進去,梁士伏地,便聽皇帝道,“錦宮以後所有發生的事情,不論大小,一概向朕稟報。另外,你再悄悄的去做一些事情,絕不能被任何人察覺,知道了嗎?”
御案之上,手裡握著的硃筆“嚓”的一聲輕響,從中折斷,梁士滿心忐忑的不安,一瞬間便迅速的又提到了嗓子眼。
仍是那句話,帝王之怒,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夠輕易承受。
錦宮,錦妃娘娘心神略定目送了納蘭城離去,片刻,又想起一事,轉身便問,“青枝,核仁,她們兩人都不在嗎?”
眸光抬起來,在偌大的雨後初定的宮庭院落中掃了一圈,不止連兩個貼身的宮女不在,便是連同小和子都不見了人影。
心思略一沉,已有旁側機靈的小宮女上前,輕聲回稟娘娘,“青枝姐姐一直在宸宮裡照應著。核仁姐姐與小和子公公是在雨勢未停之事,奉皇上旨意,去各宮察看了。”
錦言這才記起,皇上曾在之前,雨勢剛起時,便來過一趟,那時候,她被雷聲驚醒,便沒再見過她們幾人。
“沒什麼事了,你們退下去吧。若是等青枝回來,跟她說一聲,本宮有事找她。”
隨意罷了罷手,錦言便看著他們去忙。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來勢兇猛,又去勢突兀,倒像是老天爺突然給他們開了一個玩笑似的,就是不能讓人心底裡安寧。
“娘娘,青枝姐姐回來了,可是她……”
突然一聲急促的腳步聲從耳際響起,有小太監跑得氣喘吁吁的進了院子便喊,錦言眉一蹙,喝斥道,“有話說話便是,這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一顆心,猛的就往下沉,眼見得這報信的小太監如此難掩臉上的驚懼之色,她索性便抬步下了臺階,汲著才剛剛過了雨水的地面出去,一邊又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青枝怎麼了……”
話音未落,便見眼前忽的人影憧憧,前後兩名太監,抬著一扇寬大的門板,門板上還躺著一個人,渾身是血,像是剛從血水裡撈出來的一般,青色的衣裙,便染成了詭異的絳色,黑色的秀髮,像是夜裡墳堆裡掛著招幡的布條一般,森森寒氣真往人心裡底的竄著。
門板邊上,還有一隻軟得像沒有骨頭的手,慘白如瑩的指尖,無力的低垂著,錦言眼前一黑,身子猛往後倒,便聽耳邊猛然一聲哭喊,有人撕心裂肺的撲過來,“撲嗵”一下跪在她的腳下,核仁放聲大哭,“娘娘,青枝姐姐死得好慘啊……”
錦言腦子裡“轟”的一聲巨響,整個人都軟了。
接下來,有人哭,有人叫,有人喊,也有人亂著去請太醫。
才剛剛平靜不過一剎那的錦宮之地,便又再次變得人仰馬翻,亂象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