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句俗話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有句話是“自作自受”,賢妃慢慢將眼前鋪陳的一盤棋子,挨個兒的撿了起來,一邊與惠妃道,“皇上眼下正寵那個小賤蹄子,咱們就好好看著就是,又何必再去做那出頭鳥?”
頓了頓,又譏諷的笑,“倒是皇后有些忍不住啊,也是……自己懷孕三月的孩子沒了,換是誰都要忍不住的。”
說是可惜,可話裡的態度,分明就是幸災樂禍。
“她忍不住有什麼用?自作自受。”
惠妃說話,向來口無遮攔,如今這麼咬著牙根的說出來,倒真是有種非常解氣的感覺,賢妃忍不住失笑,卻又勸道,“這樣的話,惠妃妹妹以後還是少說為好。若不然,要是被人聽去,再傳到那邊耳裡,又是一陣麻煩。”
“怕什麼?她做得出,還怕別人說嗎?”
惠妃衝口就來,又理直氣壯的,“想咱們姐妹當初,哪個沒有過身孕?還不是都被她給……”
“妹妹!”
塌天的話,這時候是萬萬不敢隨便說的,賢妃厲聲打斷,惠妃頓時就愣了下,卻又不甘的恨道,“總之,我還是不甘心的。難道賢妃你就那麼甘心嗎?”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叫做唯恐天下不亂。
賢妃瞥了她一眼,慢條斯理的道,“就算再不甘心,又有什麼用?眼下,已經不是你我能出風頭的時候了。沒見皇后娘娘都已經夾著尾巴做人了,皇上也都差點整月宿在甘露殿不動彈。而這時候,你我兩人若再不知趣些,怕是下一個,就輪到我們了。”
錦嬪上位,宸妃失寵,皇后屢屢出手,更是次次敗北,這如今後宮的大好趨勢,明眼人一看,就已經看了個差不多,她們兩人的日子,雖然過得不好,但也壞不到哪裡去,又為什麼不能好好的安分守己呢?
“可我終歸是不甘心的!”
到底最後,惠妃還是嘀咕了嘀咕,便罷了。
她只是一向口無遮攔眼皮子短淺而已,可也真沒蠢到不可救藥的那一步。眼下皇帝寵誰,誰就是後宮裡的貴人,與她本身,並沒有半點關係。
最後收拾了好棋盤,姐妹兩人便也不再去談論這事,賢妃熱情的留下惠妃用飯,惠妃卻藉口寶華殿有事,便很知趣的退下了。
可心裡卻打定了主意,等得皇后落胎事了,她必須要去甘露殿走一趟,看看那個小賤蹄子,到底有什麼妖精的手段,竟然迷得皇上都要為她獨寵六宮了!
望著惠妃驕傲的背影,利索遠去,賢妃貼身宮女翠紅便道,“娘娘又何必總是對惠妃如此熱情?每次都不在好,她也不會留下用膳的。”
看著時光漸隱,轉眼又是一天。外面的雷雨轟隆,到傍晚時,也已停了下來。賢妃笑了笑,拿了乾淨的帕子,擦了雙手道,“總歸是在本宮這裡,總不能失了禮儀的。她不留,是她的事,本宮請不請,卻是本宮的心意了。”
抬眼看著殿下的雨後彩虹,賢妃眼裡閃過了欣喜,信步出了明華殿,仰首看著天上七色的雲,不知不覺間,竟有些痴了。
“娘娘,看這樣子,明天一定是個大好的晴天。”
翠紅笑著跟出來,手裡執一把羽扇,賢妃搖搖頭,表示不用,“雨過天初晴,必然會有好收成。只不過本宮卻要一輩子都留在這個皇宮裡,四處不得自由,想想也是枯燥得緊。”
這一句,已經是純屬於有感而發的感慨了。
人這一生,當你得到了一些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時,你也終歸會失去一些你原本有,可在這之後,卻永遠都不會再有的東西。
這是一種交易的代價。
娘娘這話說得隨意,可翠紅聽得卻很嘆息,若有所思中,她也想到了自己這一生,是要永遠一輩子留在這宮中,伺候賢妃娘娘,還是要等得歲數到了,出宮配人?
主僕二人幽幽嘆息間,天上彩虹已隱,夜色悄然而至。
“回去吧。今晚的膳食,本宮覺得沒什麼胃口,隨便弄些清淡的來就行。”
賢妃踏步迴轉,明華殿三字,在夜色初起的涼風中,越發顯得亮色閃閃,精緻高貴,卻是莫名又帶了一些說不出的淒涼之感。
“娘娘,奴婢這就去吩咐御膳監。”
翠紅屈了屈身,轉身離開,賢妃又在門口頓了頓,片刻後,終是回身進了殿,明豔的燭光燃起來,將略染夜色的內殿襯得越發光華逼人,精緻華麗,賢妃仔仔細細的放開了眼神打量著,慢慢便苦笑出聲。
“本宮,已經是什麼都不缺了,可為什麼心裡還總是覺得空空蕩蕩?”
是沒有了人氣,還是沒有了自我……一切,她或許知道,可又或許,不願意去承認。
這之後,又是數日時間過去,錦嬪的甘露殿,自從皇上那一日踏足,被人家給無情“驅逐”之後,皇帝似乎也賭了氣,連續數日不曾過來。錦言這會兒也真是顧不得他,青枝大雨當日被送回,已是皮開肉綻,奄奄一息,錦言在驚怒交加的同時,也更是意外的冷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