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身邊,如顏悄然返回,無聲無息,如同幽靈。
“皇上且勿動怒,納蘭大人奉旨巡查,這自也是剛巧碰上了。”武皇后輕掩著唇角,安慰的說,可這樣的話,還不如不說。
年輕的皇帝眉色慢慢挑起,目光久久的看著她,聲音輕輕的說,“適可而止吧。”
話落,又笑著與文武大臣歡心觀燈,皇后差點沒繃住,臉色悄然便轉得慘白。
上座下位,宸妃一直留心著這邊的動靜,不由會心一笑,另外四妃也都各有眼色,只作不知。
難得皇后會被皇帝當場數落,今日這場花燈盛宴,並不在開得多好,而是這中間的種種插曲,就讓她們看得極是開心。
錦言心情極為不好的被兩名內侍送了回來,重新站在皇后身邊,皇帝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忽然一把拉了她的手,她身一顫,不由自主的重重跪下。
皇帝將手放開,皇后臉色更加難看。
宸妃差點失聲叫出來,惠妃氣得咬牙切齒,暗罵又一個狐狸精,淑妃天真爛漫,表示對任何事都無所謂。
賢妃德妃是最能端得住的,自始至終,都見怪不怪。
錦言乖乖的跪在地上,膝蓋就算是凍麻木了,也不敢起身,一起等到遙遠的天邊,煙花飛起,人聲鼎沸達到了最高處,這一場正月十五的元宵燈宴,才達到了最高處。
待得片刻,煙花散盡,時間已晚,文武百官齊齊恭送皇帝離開,錦言不敢起,還是梁總管親自扶了她一把,錦言才敢起來,彼時,年輕的皇帝已經龍行虎步的走遠,錦言極快的偷瞄了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梁總管笑呵呵的道,“錦言姑娘,走吧。皇上心情不錯,等下回去,還得要錦言姑娘的茶伺候著呢。”
彎了腰身微微提點一句,梁總管就急忙趕去伺候皇帝了,小和子極有眼色的上前,接過師父的話頭,“大人,這是好事,不是壞事呢。大人還請不必憂慮著,快著些吧。”
時間耽擱一久,誰又能知道皇帝的心思好不好猜,沒準一會兒一個樣,連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要遭罪。
錦言不敢久留,也跟著精神一震,急忙也隨著回了宮。才入了乾元宮的門,皇帝就拂手讓人將左右退下了,片刻間,整個大殿之中,就剩下皇帝與錦言兩個人。
耳邊靜得要命,尤其那心跳卻是如雷一般響,皇帝進了殿不說話,該幹什麼幹什麼,錦言上去要為皇帝寬衣,皇帝也由著她,她的心跳就那麼如擂鼓一般的響在她的耳邊,景元帝忽然笑了,“就那麼怕朕?”
一句話說出來,錦言指尖一顫,皇帝身上的盤龍扣沒有觸開,差點把指甲也折了,皇帝便又唬了臉,不滿的道,“才剛要說你有些長進,轉眼又這麼毛毛燥燥,你怕什麼?”
不耐煩的一手揮開她,又自己解著扣道,“這殿裡熱,穿是厚容易口乾,錦言,你去幫朕沏杯龍井過來,記住,這次不許再自作主張。”
見多了這小女人的大膽,皇帝特意的囑咐,錦言不敢怠慢,立時下去泡茶,這次倒沒有自作主張,而一共端了三樣會來。
“皇上,龍井茶雖然提神醒腦,但喝得多了,容易不眠。奴婢又泡了大麥茶,和衝了一杯羊奶。養奶已經去腥,皇上喝著好,也能有助於睡眠。”
輕輕介紹著自己手中的龍井,大麥,還有羊奶,錦言將手裡的托盤放上來,一杯一杯擺在了內殿之中的桌面上。皇帝看著大奇,用力嗅了嗅鼻子,果然羊奶中少了許多昔日的羊羶味,而變得有些濃郁,清香。
“你怎麼做到的?這羊奶中去除了羶味,倒也聞得真香。”
原本只是想要喝一口龍井提神的皇帝,卻一見就喜歡了這清香的羊奶,立時端起奶杯慢慢的品著,錦言見狀,心裡也放鬆些,“皇上喜歡便好。”
說著話,唇角揚起了一抹笑容,格外的溫軟,純潔。
一杯羊奶下肚,確實覺得不錯,“以後,每日都為朕衝杯羊奶吧。對了,剛剛的事,怨朕嗎?”
烏烏泱泱的看臺之下,他一把拉了她跪下,文武百官看在眼裡,舉國百姓看在眼裡,她這個大曆國第一女官的身份,想必這會兒也差不多是人盡皆知了。
“奴婢不怨。”
這一次,錦言直率的說,“皇上雖然上次已經告之奴婢,以後不會再護著奴婢,可奴婢知道,皇上其實一直都在暗地裡提攜著奴婢。”
頓了頓,看著皇帝的臉色,慢慢轉得凝重,緩緩又加一句,“皇上不論要奴婢做什麼,奴婢都會去做。”
包括將她一點一點推在人前,成為眾矢之的,包括將她捧到了高位處,卻又猛然鬆手,讓她自死自滅……她都願意去做。
皇帝怔了怔,細細看著她的面容,比之宸妃,她不顯嬌嬈,甚無風華,可她身上自有一股子不輸男兒的堅韌之毅力,是一些人終其一生都沒有的。
輕輕吐一口氣,他輕輕說著,“原來,天下最懂朕的人,不是皇后,不是宸妃,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