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蕪菁本打算先把沈遇陳送回去醫院,然後再自己回家,但沈遇陳不放心,直接跟著她回了家。
人在床上落定以後,季蕪菁去給他弄了杯溫水,又檢查了一下傷口,確定沒有問題以後,她準備回房去。
沈遇陳適時的抓住她的手,“坐會。”
季蕪菁看他眼,“不想打擾你休息。”
“我現在躺在床上,也不累,你在旁邊坐著,不會打擾我的。”
季蕪菁知道他的用意,有些東西不在手上的時候,可以做到坦然不懼,可那東西一旦落在手裡,接下去便是沒日沒夜的忐忑。
就像高菲,即便她忍住了好奇,沒有開啟看裡面的東西,但她還是忐忑不安,夜不能寐。
沈遇陳說:“要麼把東西交給我,你別再管了,我替你管。”
“不必。你休息吧,我去書房。”拉開他的手,季蕪菁幫他把被子蓋好,“你可能有點忘了,我最終的目的可不是要去弄清楚我姐做的事兒,我想知道的是我姐自殺的理由,怎麼就不明不白的,用這樣的方式自殺了。”
“希望易澎沒有出事。”
沈遇陳:“怎麼這麼說?”
“有點怕他已經沒了。”
“高菲說了什麼?”
季蕪菁搖頭,“倒是沒說什麼,她知道的不多,不過說的那幾句還算關鍵,三姐自殺之前,因為易澎跟會所裡的人起過爭執。我猜,她可能是想要擺脫當時的生活,想跟背後的老闆好聚好散,但不能達成共識。最後肯定是對方做了什麼事兒刺激了她,導致她萬念俱灰,然後跳樓自殺。”
沈遇陳說:“你懷疑是他們害死了易澎使她萬念俱灰?”
季蕪菁:“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早就沒有什麼值得她期待的人和事情了,沒有期待,說不定她還能一直就這樣過下去,為了誰都行。可這樣的人一旦有了想要改變現狀的想法,對未來的日子有所期待,並付諸行動,再將她的期望打碎,這樣的打擊是無法承受的。”
“她的期望來源於易澎,那麼無非兩種可能,要麼易澎欺騙了她,要麼易澎死了。可我思來想去,若是欺騙,還不至於到自殺的地步。再加上,我們一直都找不到易澎的下落,我就想著,會不會他其實已經死了,甚至於在季甘藍自殺之前就已經死了,所以我們找不到他,永遠都不可能找到。”
沈遇陳:“聽起來挺合理。”
季蕪菁回到自己房間,窩進了衣帽間裡,將那黑絨袋拿出來,解開繩子,將裡面的東西全數倒了出來。
有一疊照片,一疊單據,還有一本小而厚的賬本,另外還有好幾個隨身碟,隨身碟上都做了特別的標記。其中一個上寫著【我】,與其他的完全不同。
季蕪菁拿了筆記本,將隨身碟插上,裡面只有一個影片,封面人物就是季甘藍自己。
她手有些抖,猶豫兩秒後,將影片點開。
果然是一段季甘藍的獨白,她自己錄的,場景有點奇怪,不過季蕪菁看著是有點眼熟的,下一秒她就想起來了,這裡是易澎所住的那個地下室。
她應該是把手機放在桌子上,人坐在床上,距離什麼的就剛剛好。
影片裡的季甘藍看起來有幾分憔悴,一開始可能還沒醞釀好,臉上沒什麼笑意,眼睛也有點腫。
看到影片裡的季甘藍,還是鮮活的,會動,會笑的,季蕪菁一下子有些忍不住,眼淚落的毫無預兆。
她插了耳機,緊跟著季甘藍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響起。
她先清了清嗓子,而後發出一聲輕笑,眼睛轉了轉,說:“其實我不知道錄這個要幹嘛,要錄給誰。但我還是想留幾句話,什麼都不說,好像我這一輩子都白活了一樣。可我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的人生好像沒什麼值得講的。”
“我叫季甘藍,今年三十歲,家鄉在坪村,一個挺窮的地方,距離城市很遠,出去一趟都特別的不方便,一天就一班公交車,真的很落後,現在不知道有沒有好一點,反正我出來那年,不怎麼樣。村裡的長輩都有點重男輕女,女孩子不給多讀書,我初中都沒念完,就出來打工賺錢幫父母分擔。”
“我現在都記不太清楚帶著我來深城的姐姐叫什麼名字了,我就記得我跟著她坐在火車上,她告訴我這個城市有多好。出了火車站,當我坐著公交看著這繁華的城市,我覺得姐姐說的沒錯,這個城市真的好,我要好好賺錢,讓家裡的姐姐妹妹也帶過來好好看一看。但是,一週後我就被那姐姐賣了。”
“這個會所叫什麼名字我記不得了,就記得那姐姐跟我說幹這一行來錢快,你很有天分,一定能混的風生水起。然後她便拿著錢走了,我被留下了。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想幹這一行的,我反抗逃跑,被關在小黑屋裡,不給飯吃,不聽話還被打,她哭了足足一個星期,最後不得不認命,因為我不甘心就這樣死了。”
季甘藍的眼神定定的,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底閃現了一道光,她唇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默了一會後,繼續道:“知道我出臺的第一個客人是誰麼?”
季蕪菁有些順口的問了句,“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