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蘇清臨提出這個條件的時候,她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因為她很清楚以厲帝對景熙公主的寵愛自然不會送她去和親的,而自己也萬不能讓葉臨宸成為聯姻物件。至於蘇清臨為什麼要如此,她想大概是如同蘇清臨自己說的那樣擔心失去了家族庇護的蘇琬會顛沛流離倒不如送她去和親,至少可以衣食無憂。
得了謝瑤光信的壽王,也曾有過疑慮。不過再三思慮還是寫了份奏摺,上表建議厲帝可遣蘇琬和親。厲帝看了壽王的奏摺不覺鬆了口氣,壽王這份奏摺到底還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與其讓自己寵愛的女兒和頗有能力的兒子成為和親物件倒不如選一個毫無勢力的孤女去和親,這樣還能彰顯自己的仁德。厲帝當即下旨封蘇琬為昌平公主,遠嫁北燕已修秦晉之好。
蘇清臨的判決也在三日後有了結果,因為蘇琬即將和親的緣故再加上厲帝念在這麼多年蘇清臨為大曆所做的一切。將由原本的斬刑也改判為流刑,流放嶺南於五日後啟程。而其親族之人也被削去爵位貶為庶民,終生不得入仕。至此以後顯赫幾世的蘇氏一族淹沒在歲月長河中,而他們這生的功與過只能留於後人評說。
姑蘇帝都煌煌巍峨,各方勢力互相盤踞錯亂。蘇清臨作為勢力中的一支突然被抽除,使得原本亂麻般的勢力更加複雜起來。至於原本屬於蘇清臨管轄的南衙禁軍也在此次情況下落在了定王名下,一時間定王葉臨宸風頭無幾。
但是也不知是何故,定王請旨請求陛下收回南衙禁軍。厲帝當然沒有允許,仍舊把南衙禁軍交於葉臨宸管理。也許是因此故,厲帝難免對葉臨宸另眼相看。
蘇清臨在蘇婉遠嫁的五日前走出了三生道,出了刑部大牢。當他邁過三生道上的時候,不禁駐足在幽獄門口望著隱在一片黑暗中的幽獄神色悵惘,喟嘆一聲之後仰頭大笑三聲。最後扭頭大步走了出去,三生道兩側牢房的囚徒看著他走出去,神色各異有羨慕有不屑有同情。
回想這一生他生於顯赫門第,青年承爵累封至如今回望往昔卻似大夢一場,榮華富貴潰散如煙,過往種種原不過是那鏡花水月轉眼黃粱夢醒一場空,也許是因嫌紗帽小才致使鎖枷槓。反正無論何種緣故以後只會是陋室空堂,再無笏滿床之景,顯赫府邸終會淪為衰草枯楊之地再無人記得其間盛景。
押解蘇清臨的是兩名粗野衙役,凌晨出發前往流放之地。之所以選在凌晨只因此時人跡尚稀,對於蘇清臨這種素來心傲之人自然是舒服多了,至少不用忍受旁人的議論和鄙夷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因為刑部洗牌了的緣故,還是因為有人打點的緣故他在牢裡沒有受到了任何苛待,一切都是如同普通犯人一樣。蘇清臨在衙役的押解下緩步走過朱雀大街當他走到蘇府門口的時候,凝視著已經摘除匾額卻掛著素幔的府邸長嘆一聲伏跪於地,叩首三次。
不肖子孫蘇清臨,至此拜別列祖列宗。淪落至此結局都不過因吾一人而起,自然不奢望先祖原諒。
當蘇清臨一行人走到九華門的時候,恰逢從軍營巡視回來的葉臨宸等人。戊守城門的兵士自然是先為葉臨宸驅散閒雜人等,蘇清臨一行人只能現在一旁侯著。這些兵士平日哪有機會見到這些達官貴人,是以沒有人認出來這個站在旁邊垂著首,鬚髮散亂一身囚服的人會是曾經在朝堂上聲名赫赫的蘇侯爺——蘇清臨。他們只以為這個帶著厚重枷鎖的人,不過是個重犯罷了哪裡又會想到這麼多呢。
直到葉臨宸勒馬佇立在蘇清臨面前,目光凝視著蘇清臨。目光中迸射出冷冽殺意,迫得蘇清臨心神一晃。
“蘇侯爺,別來無恙。”葉臨宸瞧了面前的人一眼神色如常然而語氣卻十分冷冽。
“定王殿下。”蘇清臨抬頭迎上葉臨宸的目光譏笑道:“殿下你這是來落井下石的嗎?在蘇某的印象裡好像與殿下您素來無冤無仇。”
葉臨宸薄唇微抿似若刀削,盯著面前的蘇清臨良久未語。
雖然葉臨宸沒有說話但是他之前的話卻在守城兵士裡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平日高高處於雲巔之上的侯爺,難得一見的大貴人今日竟然會站在這城門口和他們一樣低著頭勾著腰甚至於腰板比他們還要更彎一些。
這讓他們其中一些大膽的人無視定王和衙役的存在去撥開遮擋住蘇清臨面容的鬚髮。
“士可殺不可辱,殿下如今這是何意。”蘇清臨冷瞧了眼守城的將士,退後一步望著葉臨宸怒斥道。
聞言葉臨宸沉下簾,自喉間翻出一聲哂笑來,“是啊,你我無冤無仇…原來蘇侯爺你什麼都忘了啊……”
蘇清臨沒有接話。他很清楚這位定王殿下仍舊在對當年那場舊案耿耿於懷。說來也可惜當年若非他要深究此案,也不會落得一個被盛怒之下的厲帝貶到邊關冷置多年的下場。就算他如今回來了又如何,一個在朝中沒有半點人脈的皇子又如何能參與奪嫡呢?其實仔細想想若他當年不深究此案,也許現在的朝堂裡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過若是能讓這位定王給壽王制造些麻煩倒也不是不行。蘇清臨一面瞧著葉臨宸一面不禁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來,借力打力這個主意不錯。
“蘇某真是替殿下您這麼多年的冷遇感到可惜,若是殿下……”目含惋惜地瞧著葉臨宸,蘇清臨長嘆一聲,“早點陛下被發現,也不至於是現在準這般光景。”
話落耳際,葉臨絲毫不差為蘇清臨的話所動仍舊是目光冰冷地瞧著他。
現在城門口的騷動自然引起了守衛城門兵士中領頭者的注意。一到門口就見到自己手下的兵士居然要當著定王殿下的面去看看這位被押解的囚犯是誰,難免有些氣惱。這些人丟人都丟到外人眼裡了,壓抑著怒火走到定王面前躬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