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汐說著說著,神情很是義憤填膺,忍不住的在那石桌上重重拍了幾下,愣是將桌案上的筆硬生生給震落了。
蘇夜見狀,慌忙接住下落的筆桿後,訕訕就笑道:“老師說的是……”
似乎伸手接筆的動作,也能緩解此時的尷尬似的。
而唐汐卻撇了撇嘴,沒好氣道:“你這幅模樣,可完全沒表現出一副我說的沒錯的樣子。”
蘇夜撓了撓頭,悵然嘆了口氣,緩緩便道:“既然被你看出來了,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實話實說吧。我承認,我只把目光放在一些特例之上是有些狹隘了,可我總歸還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的,如果可以,還行老師解答……”
就見唐汐淡然笑了笑,點頭便道:“這是當然,作為老師,自然就是傳道受業解惑的。”
蘇夜輕嘆道:“人總是免不了在意氣風發時得意洋洋的,老師說得或許沒錯,那些不需要某個數字,又滿不在乎的人的確是個例,可當我們過了意氣風發的年紀,再回想起來,是不是會覺得當初實在是太過託大了一些,是不是覺得當初自己這份意氣風發一文不值呢?”
唐汐頓時一愣,看向蘇夜的眼珠子可是透出了一絲絲的不可置信,試探性就詢問道:“你確定你還年輕,不是什麼行將朽木的老頭,不然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然而這話一出,唐汐頓時可就有些啞然得無話可說了,
畢竟在她看來,蘇夜可就是一個極為變態的能力者,而正常情況下,能夠有蘇夜這般實力的,那不是老妖怪又是什麼?
只可惜唐汐終究是料想錯了的,此時的蘇夜可也沒有半點要把話題往能力者方向靠攏的意思。
於是就見蘇夜悵然笑了笑後,自顧自便道:“這可還真跟年齡沒有多大關係。這個世界上啊,太多的事情,明明只需要稍微推演一番,就能夠得到答案。偏偏那些答案,太多人不願去推演,不願去多想,如此一來,不是活得很愚昧麼?”
只見唐汐眉頭一皺,沉聲便道:“怎麼稍微推演,很多的事情就能夠得到答案了呢?”
蘇夜也沒有藏著掖著,幽幽便道:“就比如,得到了那個分數,上了一個大學,然後呢?難道這樣的事情不是可以很輕鬆的就能夠推演出來的嗎?為什麼就沒人會去想呢?”
一時間,唐汐可就有些啞然了。
畢竟以她的聰明,倒是瞬間明悟了蘇夜這麼一番話的含義。
無非啊,蘇夜就是在說,就算上了大學,那也不過還是一個普通人罷了,以現在的行情呢,三個大學生可還沒一個農民工來得珍貴呀……
而蘇夜自顧自又自嘲笑道:“所以啊,上了那麼多年的學、做了那麼多的習題,頂著各種各樣的壓力、參加了各種各樣的考試,得到了某個分數,可後來呢?不還是工作、加班、被人呼來喝去,好像一切無論努力與否,壓根就沒有改變什麼,難道我們那麼
努力,就只是為了成為一個普通人麼?”
唐汐腦袋一歪,滿是不解道:“可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蘇夜頓時啞然笑了笑,也知道唐汐的意思是說,自己是個能力者,怎麼都不可能跟那些普通人走一樣的道路。
可唐汐那裡知道,此時的蘇夜可完完全全把自己看做了一個普通人,並且以普通人的身份與她聊天的。
於是乎,蘇夜緩緩又道:“有人沒讀過書,卻身價過億,有人學富五車,卻流落街頭,連孔老夫子都說過,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一切的一切,好像冥冥中早就有了定數一般,一切真的是可以靠努力能夠改變的麼?”
唐汐秀眉一簇,沉聲便道:“你不會是想說,努力與不努力,並沒有什麼關係吧?可我不是剛剛才說了嘛,你說的那些有人只是個別,能夠代表多數人麼?你的目光為何要一直抓著那些個別不放呢?”
蘇夜輕聲嘆道:“難道老師推算不出來,像我這般年紀的意氣風發,反倒是幼稚的表現而已麼?等許多年後,面對生活的無力感,想起當初自己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是否會害臊呢?這樣的事情是猜不到的麼?只是不敢去想而已嗎?”
唐汐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腦子裡正在組織語言呢。
就聽蘇夜自顧自就低聲念道起來,“馮唐有安邦之志,到老半官無封。李廣有射虎之威,終身不第。楚王雖雄,難免烏江自刎,汗王雖弱,卻有萬里江山。滿腹經綸,白髮不第,才疏學淺,少年登科,有先貧而後富,有先富而後貧。蛟龍未遇,潛身於魚蝦之間。君子失時,拱手於小人之下。天不得時,日月無光。地不得時,草木不長,水不得時,風浪不止,人不得時,利運不通。蓋人生在世,此乃時也?運也?命也!”
一時間,唐汐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幽幽便道:“你這語文不是挺好的嗎?連北宋呂蒙正沒選入課文的《破窯賦》你可都背得滾瓜爛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