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茹菓一直在707病房昏迷不醒後,我請了護工,結果被姜楠拒絕了,理由是阮陽還藏在茹菓的房間裡,不能節外生枝,而至於為什麼阮陽要在茹菓的房間裡藏著,姜楠說是為了防止餘淮再來搶親。雖然理由荒誕了些,但是也確實算得上是個理由,我不想深究,姜楠也不像是想明說。
對於我在意的茹菓的起居照料,他說會安排張壑的女朋友黎笑負責,她也是醫院的護士,所以會更專業、更方便、更可信一些。對此我也覺得尚好,不管姜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見過笑笑,倒是一個熱情洋溢,單純善良的女孩,至於是不是張壑女朋友,我就不敢確定了,因為張壑明顯是更看重兄弟而不是女人的,當然也可能是我確實不懂情侶間的相處之道。
笑笑確實是個不錯的護士,她每天會幫茹菓擦拭、按摩、換藥,甚至有時還會講講最近發生的新聞事件,說說她遇到的病人的趣事,偶爾甚至會抱怨一下張壑的不解風情。對於我這個只肯在門口站著觀望的訪客,也不忘了一五一十的轉述給茹菓。我對此很欣慰,也很感動。對於此前對醫護人員的一些誤解也漸漸覺得是自己片面了。
我每天早上上班前去看茹菓,帶一束鮮花給她,讓她那個安靜的沒有生氣的房間,有一些生命的顏色。然後晚上再去看看她一天是否過得都好。希望某一次她就能驚喜的醒過來。我沒有進去房間,不只是因為阮陽正躺在床下面用槍指著我,還因為我想茹菓一定不希望讓我看見她這麼狼狽的樣子,所以才會讓姜楠只在她自殺後通知我去參加她的葬禮。
關於這一點,正是因為茹菓和我之間,仍然有很明顯的距離感,這種距離感在某種意義上說明,即使茹菓當我是戀人,那也只是一個仍然處於曖昧期的戀人而已,更可能的是,我們之間只有曖昧。
不是我自卑,而是在發現高非和茹菓“同居”之後,我心裡就一直埋了一顆疑惑的種子。上次在醫院同時見到高非、餘淮,那種子就開始發芽了。我想茹菓的愛情應該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但不管怎樣,你愛一個人,又不是為了要得到。所以我願意等著,等著她或許有一天會愛上我或者離開我。
今天是我找到住院的茹菓後的第四天,我像往常一樣,下班後去醫院探望茹菓。笑笑正在忙,她說姜楠出去了,張壑在手術。讓我拿了門卡自己上樓去看茹菓。我開始有些猶豫,因為前幾天都是笑笑在場,而我只站在門口。現在笑笑不去,我自己又不會進去,拿不拿門卡也沒所謂。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門卡。笑笑給了我一個甜甜的笑就走了,看樣子確實有點忙。
我拿著門卡慢悠悠朝住院部走,綜合門診樓各診室已經下班了,看病的人流變得稀疏,而且基本是往外走的,一樓的大堂裡,只剩下極少的人在排隊取藥。我穿過門診樓,逆著人流,沿著迴廊,朝住院部走。
這時身後響起來腳步聲,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一個穿著一身黑色夾克的,帶著鴨舌帽的瘦高男子出現在我身後。他注意到我回頭看他,便將臉轉向了一邊。我沒有在意,應該也是來探望病人的吧。我繼續往前走,身後的人繼續保持距離的跟在我後面。
濱海醫院是這個三甲綜合醫院,幾年前在現在的位置重建了,佔地面積40萬平方米,目前算得上這城市裡佔地面積最大、設施最新、科室最全的醫院了,至於醫師,聽說也是吸納、沉澱了一批國內知名的專家。像姜楠這種青年才俊,更是不勝列舉。
所以這城裡的人就不自然的養成了某些帶有迷信色彩的習慣。比如有人即使去了很多醫院,最後病情還是要跑到中心醫院裡做一次複查或者說確診。比如有人如果在中心醫院拿到了治療方案,就不再接受其他醫院的建議了。如此就使得這個醫院白天總是熙熙攘攘的,有各種排不完的隊,甚至有人因為排隊搶號大打出手的。後來上了網上自動排隊取號的系統,似乎緩解了一些排隊的爭端,但是卻沒能緩解這裡的人流擁擠的問題。
濱海醫院共有六棟樓,穿過面向濱海大道的正門,正對面就是濱海醫院的門診綜合樓,綜合樓一共9層,涵蓋了各個科室。綜合樓後面就是綜合住院部,兩棟樓之間狹長的空地做了一個天井花園。花園上空在三層樓高的位置,用玻璃罩蓋住,滿足了充足的採光同時,遮風擋雨。
天井花園上空連線著門診綜合樓和綜合住院部,有一條迴廊,平時探病的人如果想從門診綜合樓去往綜合住院部,則需要乘電梯到4層,再從4層穿過迴廊才能達到綜合住院部。綜合住院部13樓設計成了手術室。45樓架空,是一座很大的空中花園。612樓以上才是病房。如果從正門正對的北門進入醫院,則可以直接到達住院部和手術室了。
綜合門診部的左側是特診住院部,顧名思義,也就是特殊病人享有特等待遇的病房,茹菓就住在這棟樓。特診住院部和門診綜合樓14層,每層都有迴廊連結,512層則只能從特診樓乘電梯前往。我此刻就走在一層的迴廊裡。
特診樓後面是一個人工湖,湖心還有假山和涼亭。沿湖在特診住院部的左側是醫院的行政辦公樓,在特診住院樓和行政樓對面還有兩棟,一棟是放射樓,一棟是科研樓。綜合門診樓的門前左側是一個地上停車場,右側則是綠地,裡面有人工修剪的整齊的灌木,放有長椅。還種了不少南方特有的鳳凰樹、梧桐樹還有木棉。
天氣好的時候,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可以看到對面的海。有些病人甚至會穿過濱海大道上空的過街天橋,到對面的海濱棧道上散步。行政辦公樓正對的角落處,有一個籃球場和網球場,想來應該是給工作人員休息用的。
我穿過迴廊,來到特診住院部的電梯旁,按下上樓的按鈕。由於時間有點晚了,整棟樓裡沒什麼人走動。這時跟在我身後的人也在我身後站下,一起等電梯。電梯門開了,我先一步進去,然後側身讓後面的人進來,我按下7樓。黑衣人沒有按按鈕。我心想這麼巧的,居然一樣的樓層。
很快電梯到了,我走出電梯,黑衣人跟在後面,我因為已經算得上是常客,所以出了電梯,徑直左轉,朝茹菓的房間走去,邊走還在邊想,要不要推門進去看看。黑衣人出了電梯,躊躇了一會兒,我想是在看指示牌,看來還不熟。之後他就轉向右側了。
說起來,這個特診住院樓的設計也是頗具特色。整體是一個弧線形狹長的樣子。一樓有公共食堂,商店,服務中心,還有健身房,二樓以上是獨立病房,每一層又是一個壓扁了的回字結構。每一層在弧線的兩端各有一個護士站,但通常護士都不在,基本集中在一樓的服務中心,病人需要可以按鈴召喚。
弧線的內外側是海景病房和湖景病房,回子中心是月牙形的綠地,有花,有樹,有搖椅和茶座,有些樓層好像還有秋千之類的。綠地用藍色的磨砂玻璃間或的包圍著,避免綠地的入口正對著病房的門口。雖說狹長,但是隔著綠地卻看不到對面的病房。電梯就在月牙凸起和凹陷的內外側各兩部。
我走到茹菓的病房門口,聽了聽裡面的聲音。我能感覺得此時阮陽已經循著我的腳步聲,把槍加好了,如果我開啟門,往下看,就能看到他陰沉著臉正盯著我。走廊裡沒人,我有時懷疑,這層樓梯是不是隻有茹菓一個病人,因為總感覺空蕩蕩的,我來了三天了,也沒見過其他病人或者家屬。
我沒有去開門,而是靠在牆上,側身對著門縫問裡面的人
“茹菓醒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