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已經起飛了,我坐在候機大廳裡,等著時間,再過30分鐘,再過30分鐘我才能走出候機大廳,然後找到那個女人提前準備好的車,帶著我懷裡的這個小傢伙逃出這個城市。
想起茹菓那個沉醉的樣子,她坐在床上,穿著醫院的制服,懷裡抱著這個小傢伙,對面的男人問她孩子叫什麼名字,她笑著說叫開心,那個女人說男孩子叫高興好一點。男人說:鴻姨,她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吧,反正她自己養。那女人一邊逗著那孩子,一邊笑著說隨你們。茹菓笑著,孩子張望著,畫面晃動……..
和餘淮分開後,我回到咖啡館已經是下午4:00 ,店裡的客人不算多,和店員招呼了一聲,就準備到閣樓上休息一下。雖然年初開始我就不在那裡住了,但偶爾還是會在上面午休或者留宿。閣樓保留了最初的模樣,畢竟是它讓我有了想要安定的念頭並最終安定了下來,它帶著那樣一份對家的期許和溫暖的感覺,讓我隨時可以躲到上面去休養生息,然後在重新面對這個世界的殘酷和滑稽。茹菓有時也會賴著不走,不過多半是因為高非又做了什麼“激動人心”的事。
這時,有個40歲左右的中年女子推著一輛嬰兒車走進來,她穿著休閒鞋,一條淺藍色牛仔褲,一件真色襯衫外面打了一條灰藍色的披肩。一頭捲曲的不對稱短髮,一邊長,一邊短,流海遮掩了部分右臉。不算漂亮,但全身都透露著儒雅溫婉的氣質。
這個年齡的女人,能有這般的氣質,一般說來,都是比較自律的人。不過也是這個年齡的尷尬,說她是奶奶,年輕了些,說她是媽媽,又年長了些,說她是保姆,好像這氣質未免昂貴了些。不管怎樣,隨她去吧,我轉身走上閣樓。
等我再醒過來,已經是晚飯時分。我走下閣樓,看見咖啡館裡客人已經散去,只留下三兩個人散落在不同的角落和陰影裡。這是一天裡客人比較少的時段之一,午後的客人已經去吃晚飯了,晚上的客人還沒有來,店員們已經開始在準備夜場的酒水和點心了,隨著夜色的降臨,這裡慢慢安靜下來。
那個中年女人還坐在角落裡,此刻她的面前放著一杯咖啡和一支空了的玻璃杯,杯子上還掛著牛奶的痕跡。她正一隻手抱著嬰孩,一隻手拿著裝了小半瓶牛奶的奶瓶,低著頭,微笑著給孩子餵奶。
那個小小個的孩子,頂著一頭毛茸茸的短髮,閉著一雙小眼睛,攥緊著兩隻小拳頭,努力的吮吸著牛奶。那副認真地樣子,真是可愛呀。讓人忍不住就想走過去,靠近他,細細的端詳。
我示意店員把音樂的聲音調低,自己悄悄的走過去,坐在那女人的對面。女人注意到我,抬起頭給了我一個友善而禮貌的微笑。於是我鼓起勇氣,伸出手,摸了摸那個小腦袋。那孩子百忙之中,睜開黑溜溜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抱著他的女人,又繼續忙他的晚餐去了。
“很可愛吧?”那女人朝我微笑著說。
“嗯,他多大了?”我收回手,也笑著說。
“還沒滿月呢。”女人笑笑,一臉的寵溺。
“這麼小,不過好乖呀。”
“是呀,每天吃完就睡,睡醒了就吃,倒是很好帶。”
“他叫什麼名字?”
“叫開心,他媽媽希望他開開心心的。”果然不是她自己的孩子。
“是個女孩子麼?”
“是個男孩兒,果然開心聽著像女孩子吧,所以我說要叫高興更好一點。”
“嗯,如果是男孩子,確實叫高興更合適吧。”這是多麼有趣的想法和美好的願望啊。每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快樂無憂吧。
“他媽媽說等他再大一點就改過來。不過你現在叫他什麼他都答應呢。”
“是嗎?我試試,開心?開心?”我試著叫孩子的名字,果然那孩子睜開他那雙圓圓的眼睛,再次看了看我,然後又閉上了。
“高興?高興?”那女人叫了兩聲,那孩子也睜開眼睛,看著那女人,含著奶嘴的嘴角擠出兩個酒窩。真是個有趣的小傢伙。
“你喜歡孩子麼?”女人忽然抬起頭問我。
“應該算是喜歡吧,自己還沒生,所以不知道呢。”這個問題,我還真是沒有想過,畢竟目前我連一個靠譜的男人都還沒有找到,更別說孩子了。不過話說回來,想要孩子,也不一定需要男人吧,找一顆精子應該就夠了。
“要不要試試?”女人詭異的笑笑。
“啊?試什麼?”我一時被問的有點暈。
這時孩子喝完了奶,女人放下奶瓶,用紙巾輕輕的擦了擦孩子的嘴巴。又把裹著的毛毯重新裹了一下,把孩子的兩隻手包進去,只漏出一個圓圓的小腦袋。孩子瞪著他那雙眼睛四處張望。
“你要不要抱抱他?”那女人忽然問我。
“好啊”我學著女人剛剛的樣子,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軟綿綿的身體,輕飄飄的感覺,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我朝他嘟了嘟嘴,孩子就笑起來。
“把開心借你試試如何?”那女人忽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個詭異的問題。
“啊?不好吧,他媽媽不會同意吧?”我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也不知道她是認真地還是在開玩笑。
“他媽媽自殺了。”女人平靜的說,沒有半點悲傷的樣子。
“啊!不好意思,那他爸爸呢?”
“他爸爸還不知道是誰,估計他還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吧。”女人的話還是說的那麼自然,看不出苦惱和遺憾。這可真是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