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禍並不知道，沈忘川幫冷明月扛了誅神大陣的數鞭，才從鬼形變為人形。
他只能察覺沈忘川周身，殘留著猛烈強悍的鬼族氣息，屬於人族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什麼？殿下主動開啟鬼門？”來福娃娃臉上瞬間失了血色。
沒有來禍敏銳聰明的他，也能清楚這件事，必然和冷小姐有關。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來福刺破指腹，血珠立現。
新鮮的人類血液的味道飄進沈忘川鼻翼，象徵著鬼族的心臟隔著血肉骨皮與雪色長袍，點亮。
“位置果然變了。”來福抹掉血珠，傷口癒合，語氣憂心忡忡。
原本殿下的人類心臟在左側，那是他生下來就擁有的心臟。
而此刻，鬼族的心臟佔據了左側，完成了真正意義上的鳩佔鵲巢。
殿下從一個擁有額外鬼族心臟的人類，變成了額外擁有人族心臟的鬼族。
這聽上去沒什麼改變，可本質，已經天翻地覆。
“距離邊境城最近的神聖之殿，在五百里外，殿下可要趕去？”來禍只能想到聖泉池水。
這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已經無用。”沈忘川閉上雙眼，將鬼族心臟隱藏，聲音聽不出情緒：
“把城東義莊的人帶走。”
義莊，臨時放置屍體的地方。
來福來禍的身子雙雙一震，須臾，深吸一口氣，捏著拳頭出門。
夜更深了，披著星光的男人面目表情走進一個生人也無的義莊，義莊裡放置著八、九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有的因為疾病而死，有的因為衰老而死，有的剛死不久，還未僵，有的死了好幾天，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
周遭安靜的嚇人。
男人靠著門席地而坐，低著頭，一縷縷紅色的死氣，便從屍體滲出，被他身上的鬼族心臟吸收。
死氣，人死之後特有的氣息，介於人族和鬼族之間的二不沾。
雖比不上活生生的人肉骨髓，但這東西也能聊慰鬼族的飢餓。
人類亦或妖族的食物對他而言，已是虛設。
沒有主動開啟鬼門前，他偶爾也會用吸收屍體死氣的辦法，平息躁動不安的鬼族心臟。
上一次吸收死氣，是在北邙森林灰熊洞，那也是他和冷明月初相識的地方。
可她的氣息太過美味，逼的他差點直接鬼化，隨後不得不抹除她的記憶逃離。
現在，他正式開啟鬼門，她的氣息只會更美味，他不想傷害，也不想逃離。
越來越多的死氣鑽入鬼族心臟中，逼仄的環境裡，腐臭味也越加濃郁，是個正常人都會捂著鼻子摔門而出。
他不為所動。
他嘗過更為腐臭的味道，喉間的梗塞感，清晰如昨。
——小川乖，把這個吃掉，孃親餵你。
——吃啊！快吞下去！你若不吃，孃親便是硬塞，也要塞進去！
——不準哭，就是因為你無用，本宮才一個依仗都沒有，你沒有資格哭！
——小川真棒，全都嚥下去了呢，孃親最喜歡小川了。
沈忘川眉頭緊皺，硃砂忽紅忽暗，獠牙忽隱忽現，嗜殺與冷靜交替。
“沈……忘川？”
輕柔嬌軟的女音，從沈忘川懷中的傳音海螺裡響起，似風逐烏雲，得見明月懸空，皎潔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