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拂月,撫平了半夜的喧囂,此刻萬籟俱寂,天地各在其位,萬物生靈各歸其居。
一身銀鎧甲冑的夏侯無虞傲立於獅子驄之上,冷冷地注視著暗夜星火掩映下的湮滅於熊熊烈火之中的韋合大營,陸臨、念初等人均侍立在後。
遠遠地聽見馬蹄聲作響,奉恩將軍謝言勒住韁繩停在太子殿下數丈之外,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太子馬前,語速雖快卻不慌亂,道:“殿下,韋合、韋辛等人已被盡數羈押。”
夏侯無虞半側過頭,月光在他側臉的稜角上結成了霜,幾縷髮絲散落鬢間,略微有些凌亂,他微微皺眉,道:“涼夜呢?”
今夜,駐守宜城的奉恩軍系率大軍趕到,平韋合之亂,重新迎夏侯無虞為太子殿下。
謝言道:“我已派雲都赤營的帶刀侍衛去追衛王了。”
夏侯無虞道:“好,他身旁有一位武功極高強的和尚,莫要讓將士們白白傷了性命,還有......”
他停了一停,又道:“也別傷著涼夜。”
謝言立刻領命而去。
過了許久,始終不見卿如雲依照約定的時刻與自己碰面。夏侯無虞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樣等著等著,其實不過是一盞茶說話間的工夫,他卻驀地裡焦躁起來,隱隱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心中雖似火炙,臉上卻仍是堅冰。
他身後凜凜然是三萬精兵,眼中卻只有一人,他忽然溫柔地笑起來,那是卿如雲。
夏侯無虞遠遠地瞧見了她,立時揮鞭縱馬奔至她身前,一躍下馬,問道:“可有傷著?”
卿如雲笑著搖搖頭,忽然瞥見夏侯無虞右脅下似有血痕,驚道:“你受傷了!”連忙伸手去捂。
夏侯無虞握住她的手,道:“不礙事的,是先前慌亂之中被濺上了血,我被奉恩軍護在陣中,哪裡就能被傷到呢?”
他這樣說著,脅下刀傷卻止不住地劇痛。
此前,夏侯無虞被念初以及若耶閣一干弟子救出後,與韋合大營西南里許的小丘上埋伏的奉恩將軍謝言會合,俯觀局勢。
火勢從東首馬場蔓延,逐漸吞噬整座大營,接著東首密林數箭齊發。這時忽有一名士官來報,言道於丞相大帳附近發現紅衫女子受傷,夏侯無虞一時心急,飛馳衝入韋合大營,謝言忙帶領奉恩軍緊隨在後。
事起突變,不知何處出現的數千烏合之眾從兩側衝擊,將奉恩軍橫腰截斷。對方領首的是一眾武林高人,夏侯無虞一時不妨被一刀傷到脅下,所幸未及要害。
護軍拼死力戰,夏侯無虞亦是以一當十,終於等到另一側周禎率部來援,方平息一場作亂。
儀鸞司一開始就並未叛離太子。
卿如雲聽他並非受傷,便稍稍放緩心神,伸手替他捋好鬢間髮絲,又笑著仰起頭,凝望著他許久許久。
許久許久過後,她開口問道:“兩年前,你是不是去過鳳凰花城?”
夏侯無虞略覺她此刻心中有異,卻不知從何說起,道:“去過。”
卿如雲心中一痛,又問道:“那時,夏侯涼夜在哪兒?”
她想,也許領兵燒城之人是夏侯涼夜也未可知,畢竟,他們兩個是雙生子,而夏侯涼夜素有野心,想借此拉攏西琅王也不一定。
這時謝言已平定各處亂軍,正在不遠處候著稟奏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