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端來幾樣小菜,欠身道:“小姐,該用晚飯了”。
藍衣女子柔聲回答一聲。轉頭對少女雨柔說道:“入秋了,天色尚還早,妹妹用過晚飯,聽我講完再回去罷。”
雨柔答應一聲,心中微感詫異:這還是姐姐第一次主動要把故事說完。
只聽藍衣女子又開始說起:
那天正趕上至寧發燒,此時的她早已從病房轉了出來,回到了那做熟悉的小院裡生活。或許是燒的糊塗,嘴裡不停叨唸著胡話,入夜至寧感覺有人一直握著自己的手,或許是自己生活的警覺,一下子發燒好了一些,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她看到了那個讓她想念了很久的人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她面前。
不速之“客”。
一夜的交談後,她帶走了母親供奉了很久的佛像。臨走前去母親的墳前看了看,那天那個壓抑了自己很久的少女終於還是失控了,她在地上打滾,一身的泥灰,臉上鼻子裡流成了河,雙手在地裡又搓又抓,抓出了一道道土印子,草印子,指尖都磨破了,土裡還帶著血。她在心中默言道:“媽媽,你一直說今世的磨難是希望下一世過得更好,希望您來生過得安好。”周圍幾個生前與母親交好的人去扶她,卻怎麼也扶不起來,瘦小的她,好像一灘泥,死沉死沉的,土裡和著淚水都快滾成了泥人。在場的人都紅了眼睛,尤其是女人,眼淚婆娑,跟著她哭。
他帶走了女兒,帶走了她的撫卹金,而他的世界裡,她彷彿從未出現。
最終她帶走了墳前的一捧土,裝到了身上的小包裡離開了。再見,再難相見。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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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文軒告訴她,這些年的種種困難,她點了點頭,好像釋然了。
出國了,又到了新家,很大,很漂亮,但很空。她們生活了下來。後來,終於有一天,文軒還是給家裡帶來了新的女主人。年紀不算大,還有個弟弟也帶來了。
父親很忙,很少回去,這下子大多時間至寧只好和後母一起生活,與後母在一起她彷彿一直膽小的綿羊,戰戰兢兢的生活著。每天待在家裡的時間是一天中最小心翼翼,最難熬過的日子。
不是親人的親人終歸只是那紐帶上的一絲線縫合著,但終究是兩塊布縫合起來的,甚至是不一樣顏色,不一樣大小的裡的兩塊布縫合起來的,位置上看似嚴絲合縫,實際上多餘出來的部分永不相交。那淡淡的親近溫軟如春,但一靠近卻令人無比寒冷,仿若戰慄從後背直直脊樑,就好像我出生那天的那股刺骨寒風,雖然待在屋子中,但還是能感覺到寒意。
——她在日記裡寫道。
她用母親留給她的存摺裡的錢悄悄買下了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舊倉庫,把那尊佛像放在了裡面,她怕哪天她出去,回來再找不到了。她雖然生活在這個家裡,可有客人在的時候他從不會喊她女兒,事情雖然過去了,媒體對文軒的關注可從未放棄,這很黑色幽默。近在咫尺,遠若海天。
值得慶幸的是,在這裡她終於不再被歧視,這裡學到的東西,在未來對她影響深遠。這些是後話先擱在一邊。
而紙終究包不住火,某天早上醒來,當天最新一期的報紙,新聞開始刊登播報那件事情的後續,文軒的事業直線下滑。那段時間他回來的更少了,在這期間,至寧遭受到了更多的冷漠。讓她印象最深的是,一次吃完晚飯,弟弟說她的眼皮上有紅色的東西,讓她湊過去看看,正巧她湊過去弟弟沒有她個子高,從下往上不好發力,只戳傷了她緊閉著的眼皮。
所幸不久後母和文軒離婚了,但她捲走了文軒的一部分財產,而這部分財產直接導致文軒的公司資金鍊無法銜接,破產了。
他終日酗酒,但也花耗著剩餘的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