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間的竊竊私語被官軍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制止,盯著魚貫躍出的神色堅毅的兵士,百姓臉上大多露出驚恐表情,出來的兵士越來越多,人數竟然漸漸與百姓人數相若,官軍身上的肅殺之氣,嚇得這些百姓不由自主的往中間擠。昨夜差役只說讓到城門集合,卻沒有說明到城門所為何事,見到這全副武裝的官軍,百姓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縣令緊跟在趙逸的身後跑到城門,城下那怕的好似鵪鶉的百姓與手持長槍渾身殺氣湧動的兵士形成了鮮明瞭對比,尖銳的槍尖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現凜冽銀光,此次它對準的或許不是窮兇極惡的反賊,而是這手無寸鐵的百姓。
那些兵士都在等待著趙逸的命令,只要趙逸大手一揮,縣城外的這片空地就會變成修羅戰場,而他昨夜讓差役傳達的命令,正是這些百姓的催命符。他一把拽住了上了城牆的趙逸,還未等到他說話,就感覺手臂一痛。手已經被典韋擋開,橫眼看了這縣令一眼“休得對將軍無禮!”
縣令被典韋的氣勢嚇得退後了兩步,他一個文官論起武藝來豈會是典韋的對手,他不敢再拽趙逸的衣服,而是在後面著急的喊道“將軍不能做此萬惡之事,此舉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啊。”並非縣令不相信趙逸人品,對這種馳騁疆場的大將來說,大手一揮上千個腦袋落地,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但若是將這些百姓盡數誅殺,他這個行唐縣令豈不成了光桿司令。行唐縣只剩下了一座空城,他這個縣令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若非趙逸昨夜答應不對這些百姓下手,他才不會幫趙逸做這種滅絕人性之事呢。
趙逸眉頭一皺扭頭看了看神情急切的縣令一眼“本將答應縣令的事情自然會做到,請大人不要擔心。本將帶兵打仗多日,你可曾聽說趙逸部下官軍傷過一名百姓?”
趙逸所部軍紀嚴明,就算是在行軍打仗期間與百姓也是秋毫不犯,更別說是慘絕人寰屠城了,戰爭年代人口本來就少,而在這個時代,人口才是第一生產力。殺了這些百姓倒是容易,趙逸所部不消兩時辰就能盡數誅殺,但那樣子只有兩種結果,一個是加深了黑山軍的仇恨之心,二是得罪了冀州百姓。若是這麼做了趙逸只怕在冀州難有立足之地。
趙逸心中已有計策,但是要達到預期效果,不光要靠嘴皮子,而且還需要武力,恩威並施才能做成此事。趙逸說完這話後,並未再理會這縣令,而是徑直走到城牆邊,俯視了一眼下面那黑壓壓的百姓,將百姓臉上的惶恐不安看在眼裡,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各位不用害怕,今日將各位請到這裡是有事相商。”看著場中百姓,趙逸暗中點頭,果然是女多男少。
這些百姓互相看了一眼,他們只是一些普通的莊稼漢,官府除了籌措軍糧的時候能想到他們,平日裡對百姓根本就是不管不顧。此時剛剛開春,冰消雪融麥芽返青,雖然莊稼長勢極好,但距離成熟還有好幾個月呢。但是在官府的淫威下,這些百姓只得回答,有事請說,定會盡力幫忙。
但是趙逸開口第一句就嚇得這些百姓心驚膽寒。“本將只問各位一句,為何相助黑山叛賊,與朝廷作對?”
趙逸這一句話就將這些人推到了叛賊的位置,趙逸所部兵士槍頭一致對準了場中百姓,百姓中鮮有青壯年,多是老弱婦孺,見到此時情況臉上滿是汗水,忐忑的看著場中兵士。
此時場中局勢很是微妙,屠殺幾乎一觸即發,百姓與兵士的精神都緊緊繃著。趙逸頓了頓待場中瀰漫的肅殺之氣浸透百姓的骨子,看到百姓慘白的臉色,趙逸這才開口接著說道“爾等身為叛賊家眷,按我大漢律例,應盡數誅殺!”
太史慈與慕容復和趙逸配合默契,在趙逸這話說出口後,命令手下兵士持槍往前走動,看著不斷迫近的兵士,百姓臉上的忐忑轉為恐懼,有些膽小的都已經被嚇暈了過去。婦女顫抖的將孩子摟在自己懷中,渾身瑟瑟發抖。
兵士長槍距離百姓已經不足五步,眼看著屠殺即將開始,城門上來回行走的臉色不斷變化的趙逸,好似又做了什麼決定,擺手阻止了官軍下一步的動作。
輕描淡寫的化解了場中的這凝重氣氛,這大起大落讓這些百姓的一顆心都快跳了出來,因為極度恐懼,他們全身都在不自覺的抖動。
“憑著你們與黑山賊這層關係,本將本應將爾等盡數誅殺,但是本將思索良久決定再給各位一次機會。”趙逸瞥了一眼下面的百姓嘆了一口氣說道。
趙逸此話就如同這時那溫煦的春風,融化了百姓內心的冰寒,百姓紛紛聲淚俱下,參差不齊的對趙逸跪拜,口中說著感謝趙逸的話。
趙逸雙手虛壓讓百姓安靜下來“黑山軍造反究其原因,無非是因為縣城瘟疫橫行,百姓求生無路,只能鋌而走險,雖然其心可誅,但也屬情有可原。只是在別人的慫恿下做了錯事,本將願意給這些人一個改過的機會。”
縣令聽到這話急忙附和兩句“趙逸將軍用兵如神,昔日黃巾三十六方多半亡於趙將軍手中,殲滅烏桓萬餘精騎,更是威震幽州。前日黑山軍白饒所部萬餘匪兵,皆死在將軍手中。趙將軍不是沒有打勝仗的能力,而是想給你們家人一個改過的機會。”
行唐距離曲陽並沒有多遠,趙逸威名場中百姓自然也是如雷貫耳,且此時見到如此多的朝廷兵士,百姓心中那顆心不斷的往下沉,兩萬猶如烏合之眾的黑山軍怎會是趙逸對手。
“朝廷早晚要踏平黑山賊,我們為何要做張燕、於毒等人的殉葬品呢?”趙逸與縣令一唱一和,將這些百姓說的可是聲淚俱下,最後趙逸說了一聲“告訴他們,我趙逸盼望他們早日回來。”
談話結束,這些百姓跪下叩謝離去,據在外面巡邏的兵士回報,已經有不少身背行囊的百姓向著太行山走出。趙逸聽到這個訊息,急忙來到城門檢視,看著漸行漸遠的百姓,趙逸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慕容復看著這些戰力低弱的百姓緩緩向著太行山走去,詢問趙逸一聲“大人,此舉有用麼?難道您就不怕這些人一去不返?”
“有太平日子,誰會想造反呢?將軍放心,只要是這些百姓進入山寨,必定會搞的黑山賊軍心大亂。”趙逸來回走動兩步,吩咐慕容復遣一百親衛化妝跟在這些百姓身後,這樣無論是否與這黑山軍戰鬥,趙逸都有把握獲勝。
看著不斷鑽出的百姓,趙逸眼睛微微眯起“老百姓,城府太淺。”
趙逸並未在行唐久留,快馬趕到了曲陽。當日曲陽一戰,趙逸居功至偉,曲陽百姓對趙逸頗為敬重,趙逸將那煽動百姓的話語,再次說了一遍,曲陽縣的反響比行唐還大。被他們奉為戰神的趙逸,要剿殺常山黑山軍,讓這些百姓心驚膽戰,生怕自己的親人死在趙逸所部的馬刀之下,難得趙逸既往不咎,這些百姓表示願意勸家人離開黑山軍。
有了這數萬百姓進入太行山,趙逸臉上笑意更甚,此時他可以肯定的說,於毒今次算是死定了。招呼手下大軍在距離百姓五十里外慢慢跟隨,若親人的話語無法使黑山軍那些賊眾浪子回頭,趙逸就要用馬刀給他們一個教訓。
而此時封鎖訊息限制兵士行動的於毒所部並不知道,趙逸所部竟然用出這釜底抽薪的一招,他原本以為趙逸到行唐與曲陽,是為了控制黑山軍的家屬,逼著黑山軍就範。料想只要是控制住兵士,使得兵士與親族之間沒有聯絡,那麼自己部落就固若金湯。
其實於毒巴不得趙逸將黑山軍的那些家屬盡數誅殺呢,若是趙逸真的那麼做了,絕對會使得黑山軍眾志成城,屆時與趙逸對抗起來,必定會出盡全力。再者就是手下兵士得知瘟疫已經被官府控制,百姓的生活正逐漸的恢復平靜,軍心已經有些不穩。
這一連兩天趙逸所部竟然沒有任何訊息傳來,趙逸所部越是沒有動靜,於毒就感覺越緊張。他想派遣兵士前往行唐與曲陽兩地檢視,卻又怕兵士關心則亂,亂了自己的計策。而前去聯絡各部的探馬此時還沒有訊息傳來,讓於毒感覺氣氛有些壓抑。他就像是一隻被關在籠子內的野鳥,對外界情況一無所知。
手下頭目則是在安慰於毒“首領不要擔心,料想我部探馬,此時已到各部,援軍兩天後就可以到達。”
這頭目說的不錯,於毒沉吟了一陣“將軍說的不錯,不過若想戰勝趙逸,恐怕只有將我黑山軍各部全部集合起來,才能與之抗衡。”黑山軍分佈頗為零散,若想全部集中在一起,只怕需要十天時間,如此長的時間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就在於毒與頭目商議如何對付趙逸所部的時候,行唐、曲陽兩地的百姓就已經到了太行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