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瑜迎上他的眸光,抿緊了雙唇,搖頭否定,“不,你不是我的叔叔,小時候是你帶我回宮,你不是我的叔叔。”
“如果我不是你的叔叔,那朕又是誰呢?”凌雲捧住她左右搖動的腦袋,神色認真的問道。嘴角,咧出一絲笑容來,“瑾瑜,讓朕當你的叔叔,不好嗎?”
也許,這輩子他真的沒有辦法如此接納她。也許,在她的心目中,他從頭到尾是代替了她空白的‘父愛’。
蘇瑾瑜撫上他的雙手,痛苦萬分的凝視著凌雲,“不可以,我不要你只是我的叔叔,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是我的叔叔呢……”話音剛落,她猛然扳開他的雙手,逃似地衝出了寢殿。
凌雲愣怔的杵在那兒,她說她不要他繼續扮演‘叔叔’這個角色,她說……她說……蘇瑾瑜的那番話讓他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
雙眸微微顫抖,懸在半空的手掌也泛起了痠麻。冷風毫無忌憚的從殿門外灌進來,吹醒了凌雲的意識。
他倉惶的轉身就跑,他要問個清楚,什麼叫不能只是她的‘叔叔’,他一定要確認他有沒有聽錯。
守在殿外的宮女愕然的望著這一前一後的人影,連聲音都尚未發出,他們已然衝入滂沱大雨之中。
姍姍來遲的尚喜瞅見凌雲奔跑在雨中,不由愣怔的追了上去,“皇上……皇上……”雨傘逆風,掀起不少雨花。
凌雲驟然止住腳步,不悅的轉身盯著尚喜望去,瞧見他手中那柄雨傘時,也顧不得交代什麼拿起雨傘就朝著蘇瑾瑜即將消失的身影追趕了過去。
尚喜怔怔的望著他們遠離的方向,眉頭皺緊,他到底還是晚來了半刻。
眸光放遠,那個身著白衫女子好似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後宮之中什麼時候又多出這麼一個人來呢?尚喜抿唇搖了搖頭,轉身就往寢殿走去。
蘇瑾瑜不知道該去哪兒才能逃避開這沉重的思緒,她不知道該不該回去院落,生怕讓她們幾個徒增煩惱。
逶迤拖地的長裙衣襬沾染了不少汙濁的泥水,寬大的廣袖不時的灌入夾雜著雨水的冷風,她哆嗦了幾下。
面龐之上分不清是淚還是水,她躲進一所空置的宮殿之中,重重的喘著氣。
她的眼睛時不時的瞥向殿門口,她知道這一路而來,凌雲始終尾隨在她的身後,至少現在,她還不想見他。她不懂自己為何會說出那樣的話來,待思緒平復之後,不禁有些懊悔。
‘踏踏踏’沉穩有力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她屏住呼吸,極力的縮了縮身軀。
凌雲放下手中的雨傘,慢慢的走進蘇瑾瑜藏身的地方,“丫頭,明知道朕會來,又何必躲起來呢?”
蘇瑾瑜輕咬住下唇,沿著壁畫緩緩的蹲下身來,雙手環住膝蓋靜等著他的到來。
嘴角還噙著淚水,她偷偷的瞄了眼凌雲的身影,害怕被他發現,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築立起來的心牆再次轟然倒塌。
這所宮殿充滿了晦暗的空氣,她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輕咳起來。身子比起方才在寢殿還要難受好幾百倍,溼透的衣衫黏著她滾燙的肌膚。
她極為難受的扭動了幾下手臂,更多的水珠順著廣袖滴落。
凌雲微微扯了扯嘴角,那驚愕的神情一掃而光,他望著那發出聲音的角落,舔了舔溼潤的雙唇,“再過幾年,朕都快要追不上你了。瑾瑜你要是喜歡,就這樣陪朕聊聊天吧。”
他停住繼續向前的步伐,折返來到圓桌前,前些日**女剛來打掃過,桌面上也只是一層細小的灰塵。
凌雲左手輕託著腦袋,右手不時的揉著眉心。他的身子骨自從十四年前落下病根之後,常年都需精心調養上幾番,今日他一再淋雨,那些痛楚隱隱的從四肢通向全身。
忍住想要咳嗽的衝動,他不想將自己的脆弱呈現在她的面前,他不想讓自己變的更為不堪,除了一袖江山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麼。
雪花宮?他苦笑了幾聲,那是他早已回不去的地方,十四年來,他硬是沒有回去過一趟。就連那年凌梟退位回去時,他也只是淡淡的交代了他幾句。
殿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他們誰也不曾開口去打破這個僵硬的局面。
凌雲到底還是無法抑制這來自體內的痛楚,猛烈的嗆出聲來,身子不由得抖了抖,額上的青筋四起,似乎要衝出這層薄薄的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