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依次擺放了十五個座椅,瞧見有幾個是空著的。李沐韻眉心微犟,便問了句合德宮的司女,“都是哪幾位娘娘未來,可是錯過了時辰?”
司女斂眉低目,踩著碎步迎至她面前,“回皇后娘娘的話,綺雅閣的沈美人抱恙在身不便前來,悠宮的如嬪出門時崴了腳,故而未能前來。”
“既是如此,將皇上賜給本宮的珍品賜予沈美人,初入宮,這些病疼還是早些醫治的好。司寢局那兒,便也撤了她們的牌子吧,以免衝擾了皇上。”李沐韻咬字清晰的對著司女說道,宮門深似海,她心知今日這麼做無疑中樹立了敵人,可若不怎麼做,她身為皇后的威信又要如何樹立呢。
先甜後苦,她自是知道這其中的分寸的。
“是。”司女領命,便退了下去。
在座的數位美人面面相覷,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會落得終身難以見聖顏的下場。
李沐韻又同她們問寒噓暖了片刻,看窗外的天色約莫著是前廷下朝的時分,故而命人宣了眾位女官進殿問安。
乍見蘇瑾瑜也在她們的行列中,李沐韻的秀眉反倒蹙的更緊,戴著護甲的指尖反覆摩挲著杯腹,痠疼的身軀也在那頃刻間站了起來。
聽著邊上宮人介紹著,李沐韻的腳步也在她們中間來回踱步,她清楚蘇瑾瑜是見過自己的,便隨意瞥了她一眼。
“你叫什麼名字?”李沐韻看向宮人,端起茶盞便輕呷了口。
蘇瑾瑜稍稍抬了抬眼眸,恭順的福了福身,“奴婢蘇瑾瑜。”她就這麼一直彎著腰,沒有李沐韻的吩咐,她連抬都不抬起半分來。
三年來,她是這深宮中的一朵奇葩。新人好奇,舊人生怨。李沐韻休養的這些日子倒也陸陸續續聽了不好宮人談起過這個人。
“是皇上身邊的內侍女官,前些日子剛剛晉級。”宮人還不忘在末了加上這麼一句。
李沐韻睨著蘇瑾瑜,緩緩的闔上茶盞時,大概是未好的舊傷沾染了些許的寒氣,指尖一顫連帶掌心整杯茶頓時傾覆。
距李沐韻較遠的端驚愕的輕輕的喚了聲,“娘娘,當心。”
那杯茶是她特意吩咐宮人沏的,水溫比起奉給各位主子的高了些許。寒冬且她的身子不方便,多飲些熱茶總會是好的。
李沐韻輕呼了聲,滾燙的熱茶已經觸碰到她白皙的肌膚,灼傷了她那剛塗染上豆蔻的指尖,絲絲馨香從中散出。
咫尺的距離,蘇瑾瑜是離李沐韻最近的一個宮女。當她看到那杯茶滑過她的指尖時,腳步往前挪了一挪,搭在腹前的雙手迅速遞了上去。
沒有意外的落地聲,只是那些茶水撒在了地面上,然整個茶盞牢牢的被蘇瑾瑜抓住手心中,微微顫抖。
兩側的宮人紛紛迎了上來,收拾著地上的汙漬。衣裙窸窣作響,輕帶著幾縷寒風鑽入空隙間,那雙纖瘦白嫩的手頓時變得紅腫。
“驚擾了娘娘,是奴婢的不是。”蘇瑾瑜咬著下唇,極力斂去話語中的顫抖。雙手死死的拖著那茶盞,彷彿這傾覆的不是熱茶而是漿糊,將她的手黏在了上面,動一下,那便是鑽心的疼痛。
唇角微微上揚,李沐韻滿意的睨了眼蘇瑾瑜。接過端午遞上來的絲帕細細的擦拭著指尖,雖疼,卻是入不了心,更牽不起她絲毫的情緒。
“好個忠心的奴才,今後便留在合德宮當差吧。”
話一出,驚得不少人紛紛投來驚愕的目光,其中數清雲最為詫異。
坐的久了,站起來走走倒是舒適的。李沐韻見蘇瑾瑜沒有應答,便不斷的來回走在他們行列前,時而看他兩眼,時而又打量誰幾眼。
“皇上尚未大婚,需要內侍女官那是合情合理的。可如今,三宮六院各有歸宿,服侍皇上的職責是妃嬪的首當任務,又何須假借他人之手呢。”話鋒一轉,方才的溫和剎那間凝結成霜,敏銳的眸光掃了各人一眼。
“奴婢,謹記。”蘇瑾瑜再次躬身,李沐韻的話在她的心裡敲出了層層漣漪,以前她所堅持的也開始動搖了起來。
須臾之後,合德宮便也散了場。
清雲和蘇瑾瑜並肩行走,兩人之間死一般的沉默,誰也沒有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