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沈清秋已經決定出手,而李韻身上也沒有他任何值得顧及之處,他卻是反而不著急了。
博古樓中小木屋不但禁錮了他的身軀,更禁錮了他的心神。以前豪情已經消磨了不少,如今想要重新拾起當然是需要花費一番功夫。所以他並不著急出手,先前的翻湧的浪濤也是李韻先出了劍,他只是自衛而已。
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是又一次可以毫無避諱,恣意揮灑的時候,沈清秋當然很是珍惜。 年紀越大,性子越慢,脾氣越好。若是給他更加充裕的時間,他第一次出手的機會根本不會落在李韻頭上。
原因很簡單。
她不配!
在他的想法裡,應當是要去找任洋的。
見面後先按照當年的約定,後退一步,磕三個響頭,叫一句大哥。然後就會並指如劍,須臾之間讓他手中的釣劍變成願者上鉤之狀。
但機緣永遠都是如此的巧合,現在他面前站著的是李韻,著實有些讓他打不起精神來……人到了一定的境界,只有遇見與自己相當的對手才會變得沸騰。現在雖然距離他的想法又很遠的差距,但說到底還是一次難得的激動。正好也能親手驗證一番東海雲臺經過了幾十年的發展,到眼下究竟還儲存了當年的幾分本事。
每況愈下是常理,逆流而上畢竟不多。
笑聲止。
李韻看到沈清秋腳下的河水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但卻絲毫沒有像河岸兩旁蔓延。這裡是太上河中最為寬闊的地帶,即使是如此,這漩渦卻也幾乎橫跨了整個河面。只是沈清秋控制的極好,沒有讓這漩渦的捲起的水流影響到周遭的任何。
看熱鬧的都是普通人,即便偶爾有幾位高人藏身其中,卻也是與他無關。二人之間的爭鬥要是牽扯旁人進來,不但有傷天和,會折壽數年,還會讓這人情因果變得更加複雜,到時候剪不斷,理還亂,便比這刀劍相交更加麻煩……
李韻的雙眼不敢遊移一寸,死死的盯著沈清秋的右手。他手中無劍,可卻能並指成劍。有形的劍看得見,自是容易抵擋。可這無形的劍,卻無處不在,該如何是好?看不見便擋不住,這是小孩子都清楚的道理。李韻唯有調動起自己的所有精神,傾盡一切的想要在沈清秋動手時能夠捕捉到那麼一瞬先機。
他腳下的漩渦誇大到一定的地步時,旋轉的速度漸漸變慢,而後終究歸於平靜。只剩下石子落水後的漣漪,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會無人知曉。
李韻不清楚解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卻決趁著目前的平靜時先發制人。
只看她伸直了右臂,最後勾起手腕,讓手中劍的劍尖指向河面。勁氣傾注,劍尖在李韻身前的河面上輕輕畫了一個圈,丹唇微張,似是模擬了三個字,而後她的周圍從河面湧起一股濃郁的“藍”。
這“藍”並不深,反而十分晶瑩剔透,像極了南方水鄉雨後的晴天,在這黑夜中顯得很是格格不入。這“藍”還不斷的向上升起,和天空中黑漆漆雲層互相攪擾,不斷撕扯,終究是這“藍”更勝一籌,將厚厚的雲層撕扯出了一個巨大的孔洞。
月光照了下來,從李韻的頭頂傾斜在她腳下已經變得十分晶瑩的藍色河水上。
輕柔的河水頓時變得美麗而善變。
藍色的河水。
純白的月光。
這是天下少有的絕配。
月光清冷。
河水輕柔。
這也是天下少有的絕配。
當兩種絕配同時出現的時候,整個世道人間都彷彿被改變了模樣。
太陽的鐸金也能被化為流銀,烈火也會在燃燒的最旺盛之時變成一塊蓬勃的冰。河風中竟然夾雜著些許海水的腥鹹,讓聞到的人不自覺的咂吧著嘴。
雖然不可思議,但卻是一種神秘到極致的美。
而李韻便站在這種極致的正中央。
月光讓腳下的“藍”映出她身姿的皓影,背後似是可以一眼望穿整條太上河浩蕩的軀體,直抵東海。
李韻仰起頭,同時劍指當空。
水的“藍”和月的白攀附在她的劍上,彼此交織著。
“這便是你的全部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