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落了單,而且他身上也有病!最後我才發現,他的一條後腿受了很嚴重的外傷,深可見骨……估計是一直沒能痊癒,它擔心自己會拖累整個族群,因此才選擇這般自我放逐……但求生欲是共性,我有,它也有。若是能夠不死,誰願意輕易死去?多活一天是一天!一頭傷狼,碰到了我這個病人,最後比拼的就是誰更想活了!”
華濃說道。
“現在你能坐在這講故事,結局已經很明顯了!”
劉睿影問道。
“太多了……數不清!”
華濃喝了口酒說道。
劉睿影曾在定西王城中,和定西王霍望一道,集結玄鴉軍出征。玄鴉軍中,每人的兜鍪裡,灌注的都是狼血酒。那味道,讓劉睿影至今都記憶猶新。只要想起那個場景,嘴裡就會泛起一股子腥鹹……況且這已經是用狼血釀成的酒水,若是像華濃這般,直接去喝那狼血,劉睿影著實想不到自己究竟能不能咽的下去……
琢磨了一會兒,劉睿影卻是晃了晃腦袋。似是想要把這般凌亂的想法從腦中甩出去,畢竟沒有到那個地步,誰都想不到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抉擇。生命到底是偉大且崇高的,沒有人會輕易地放棄生命,每個人的心中都飽含著對生命的渴望。無論他是害了病,還是有殘缺,都不會輕易的放棄,也一樣都會無怨無悔的努力抗爭。只要一想到活下去,或許就能有更多光鮮靚麗的事情發生,一定是沒有人想死的。
“這樣的事情,你經歷過幾次?”
“你為何會遇上許多這樣的事?”
青雪青歪著頭問道。
華濃說的故事他聽起來過癮刺激,但以他的經歷和經驗,盡皆都是無法理解的……
“因為病人和傷狼碰到一起,真是千載難逢的事,所以我才會對此印象深刻!”
華濃說道。
卻是把劉睿影剛想問出口的問題回答的一清二楚。
華濃思忖了良久說道。
劉睿影很是寬心的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華濃還是有所成長,起碼他已經學會了掩飾和偽裝。坦誠是好事,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種美德,但在某些時候,坦誠卻比手中的刀劍更鋒利,更傷人。對於華濃這樣鋒芒畢露的性子來說,適時的圓滑迂迴,反而能讓他走的更順更遠。
劉睿影放在桌上的酒,忽然盪漾起了漣漪。這讓他覺得很是奇怪……桌面明明沒有任何震動,而酒杯卻也安安穩穩的放在那裡,怎麼會有波紋?緊接著,他便感到了一陣風。分不清是從何處吹起的,總之是從四面八方朝著這桌子圍攏過來。除了金爺和小機靈相談甚歡,沒有察覺以外,旁人都很是詫異的四下打量。若是劉睿影沒有記錯的話,金爺的府邸中是不起風的。無論外面的風沙有多大,只要進了這府門,即是一片祥和,宛若江南。上次來時便是如此,再加上眾人反常的舉動,劉睿影愈發覺得自己著實是沒有記錯。
青府裡一萬年也不會遇到一頭狼,而鴻州府城中一萬年也不會遇到一頭傷狼和一個病人。
不過對於青雪青的這個問題,華濃沒有回答,而是選擇了沉默……沉默並不是為了故作高深,而是他著實不知道這個問題究竟該如何去回答。他為什麼總會碰到這樣的事?這個問題對於華濃而言,就好像人為什麼要吃飯喝水一樣。每個環境都會有每個環境中的常態,這是不可更改的。好比這礦場山就是風沙大,中都城就是富足,而山野之中,便是猛獸成群,步步驚心,時刻危機。
“以前不懂事,亂跑。後來懂事了,就沒有了!”
小機靈說道。
雖然是問句,但卻又更像是喃喃自語……
金爺皺著眉頭一言不發,雙眼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門廊。
一片嬌小的嫩葉落在了劉睿影的酒杯中,把正在不斷蕩起的漣漪,遮掩了大半。現在是春天,並不是落葉的季節。而掉落在劉睿影杯中的這一片葉子,也不是枯葉,而是一片還未長成的新葉。這樣的葉子,介乎於剛冒頭的嫩芽和成型的葉子之間,如此的階段,卻是與支桿的聯絡最緊密的時候。嫩葉需要源源不斷的供給,才能夠生長的蓬勃茁壯。風想要吹落這嫩葉,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現在這片葉子,卻完好無缺的落在劉睿影的酒杯中,讓人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葉子落了,金爺和小機靈交談的聲音也逐漸沉靜了下來。他們也感覺到了風,感覺到了府中的不同尋常。
“怎麼會起風?”
小機靈聽到這聲音,臉色驟然一變,連忙站起身來。門廊的拐角處也走來一個人。顯然不是金爺府中之人。此人倒帶著一頂斗笠,腰間橫跨把長刀,右手扶在刀柄上,把刀鋒抽出一寸有餘,再用力的合起。如此不斷往復,便傳出一聲聲的清脆。這清脆與他的腳步聲重疊的極為完美,而他的又穿了一件極長極長的袍子,拖在地上,遮住了腿腳,看上去整個人像是飄過來似的。
看到這番打扮,劉睿影瞬時便想起了此人是誰。
“收今販古,古道音書絕!”
這二位停止了言語,旁人自是也閉上了嘴。
“啪……啪……啪……”
門廊外很有節奏的傳來一聲聲清脆,這聲音讓劉睿影有些耳熟,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過。
他離開了桌,從一邊繞出去,站在了絕音書的面前。
“這些都是我的朋友。”
小機靈指了指身後說道。
不正是當時在定西王域,丁州府城中,湯中松帶著他去琉光館裡聽得那位說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