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黃金屋線上免費看>武俠修真>邊月滿西山> 第一百零五章 飲酒揮刀皆成雙【下】
閱讀設定(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定X

第一百零五章 飲酒揮刀皆成雙【下】 (3 / 6)

老闆娘在後堂中煮肉的香味,很快就飄散開來,靖瑤很是享受的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這股濃郁又純正的燻肉香味,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聞到過了,以至於這般突然的重現在鼻尖,竟是讓靖瑤有了幾分生疏的感覺。

震北王域的礦場雖然也極為空曠荒僻,和繁華的市肆截然不同,這不斷的風沙似是吹醒了塞北的夢,也讓靖瑤回到了草原王庭的盛夏。無限的思念,猶如驚蟄後的野草般瘋狂地生長、蔓延。但他為了守護自己這份心中的美好,只能麻痺的,醉心於遠去的腳步。一個人若從來沒有離開過故鄉,便永遠體會不到那種鄉愁的滋味。可惜這風來卻夢醒,他鄉的水甜,不如故鄉的月圓……淒涼別後兩應同,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記憶中的美妙,現在已是別後淒涼,卻是悽清幽怨到讓人不堪承受……

老闆娘很快就將燻馬肉煮好,放入盤端上桌來,以至於靖瑤很是懷疑這肉究竟煮熟沒有。他用一根筷子朝盤中肉插去,這樣不僅能檢驗出這肉究竟熟沒熟,還能看出它爛不爛。俗話說好酒爛肉,這肉不管是什麼,自是要爛熟之後口感才最好!誰料筷子頭剛碰到肉,就如同陷入了泥沼一般,徑直的插了下去,靖瑤這才滿意的伸出手,準備大快朵頤。

“在這裡吃肉畢竟是少了些氛圍!”

坐在一旁的晉鵬忽然開口說道。

靖瑤聽聞後抬起頭看著他,不知這句話究竟是何意。

“大塊肉要配大碗酒,況且也不該坐在這房中吃。當然是要在營帳中,圍著暖烘烘的爐火,熱騰騰的邊喝邊吃!”

晉鵬接著說道。

靖瑤聽後放下了手中的肉塊,兩手隨便在桌上揩了兩下,神色平靜的望著晉鵬。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似是已經被這人識破,眼下也著實沒什麼好反駁的。在礦場這般荒僻之地,人命根本算不了什麼。靖瑤把右手默默的移到了桌子下面,緩慢的掀開了衣衫的下襬,露出了藏在裡面的彎刀的刀柄。

只是他很奇怪晉鵬是如何看破他草原人之身份的……若單憑是對燻馬肉的喜愛,亦或是用手抓肉的方式,卻應當根本不足以確定。也正是因為如此,靖瑤心中還有最後一絲猶豫。這猶豫體現到實際,便是他的手沒有立刻握緊刀鋒。

但晉鵬既然敢這麼直接了當的說出口來,自是有他足以確定之處。相對於旁人而言,他對草原人的瞭解超乎尋常。畢竟從他離開中都查緝司本部之後,對於他的經歷,著實沒有人那麼清楚。晉鵬對旁人談論起來的那些,往往是他關於自己說過八千個謊言的其中之一,說謊是為了掩蓋那麼幾個故事,那麼幾個只是屬於他晉鵬自己的故事,而他也並沒有告訴別人的打算,即便是月笛也不行,至少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這個念頭。

草原王庭的夕陽西墜要比震北王域和定西王域的更加蒼茫。尤其是在秋天,草原已經化為了一片黃土,整個大地都被這深秋的晚風吹得一片模糊,若是眼力不夠,就連迎面走過來一匹馬,一頭狼,都卡不見,更不用說一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

震北王域礦場的風沙常年如此吹佛,讓人早已習慣,但草原上此時的風,總是打著哨子呼嘯而過,顯得極為躁動不安。這一切,都人禁不住要想盡快的逃離這裡,而草原人也正是如此做的。現在這裡幾乎已經空無一人,大部分的草原人,已經收起了營帳,走在轉場的路上。

就在這樣呼嘯的風聲中,忽然夾在了一聲呻吟,循著這道聲音,便不難看到有個人影正在土黃色的地面上扭動著。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土黃色的,像極了被風吹奏的沙土與草皮。

晉鵬極為困難的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實際上他的身體卻只能夠支撐柱讓他向前爬行了一小段兒路。當然,這是他自己的想法,人在痛快的時候,認知總是極為不準確的。尤其是金鵬的呼吸沉重而短短促,很明顯是受了傷。但不論是什麼原因,能夠讓一個人趴在地下蠕動扭曲的上,都會是非常嚴重的,況且這嚴重的程度,已經讓向來熱愛生命,喜歡生活的晉鵬覺得自己將要永遠離開這人間,甚至在心中期待著離開的時候快些到來,因為他已經著實承受不住這種痛苦……

晉鵬覺得自己身上痛感正在逐漸消失……這可不是個好兆頭!若是來拿疼痛都感覺不到的話,那就當真是離死不遠了。雖然他心心念唸的,想要自己快點死掉來一次了斷這些痛苦,但當死亡真正逼近的時候,卻是又很是不捨。就在這時,他就連掙扎的力氣都失去了,唯一還能活動的,或許只有他的精神與頭腦。

不過晉鵬一想到他活著希望尚未達到,令他朝夕思念的事仍未做到,在這股極大的不甘之下,他的手指卻是恢復了活力。但兩根纖細的手指,不能改變任何,更不能托起他沉重的身軀朝前或起立。說起來晉鵬真不知他是如何受了這樣嚴重的傷,也不知自己受傷之後是怎麼來到了這裡。但是他的腦子裡卻開始細細的思索起自己的仇人們,從他離開中都查緝司本部之後,遇見的人就很少。即便是有人放出風聲說他已經離開了中都城也無濟於事,因為他與他仇怨最深的那些人們,都在查緝司的詔獄裡管著,根本傷害不到他分毫。這一路走來,除了遇到過一夥兒強人,兩個小偷以外,就連讓他做個壞事的機會都沒有。

要知道做好事很慢,需要許許多多的先決條件。然而壞事卻很簡答,只需要一瞬間的念頭便可以。但晉鵬就連這樣的念頭都沒有動過一次,卻還是遭了暗算。他傷的地方不是皮肉也不是筋骨,而是內裡。他中了毒,這卻是遠比中劍挨刀要致命的多,就連傷口都看不見。何況這解毒也是一件麻煩事,若是不知道對方下了什麼毒,這毒便也無從可解。除非真有仙人在此,給他渡一口仙氣,喂一粒仙丹才有用。

晉鵬雖然沒有刻意的提防他人,但是像他這種人,這麼多年的磨礪,早就鍛煉出了一種異於常人的本能,使他能順利的避免一些平日裡他始料不及的變故。但這次,他的能力沒有>>

起到絲毫的作用,不然他也不會如此掙扎著想要活下去。漸漸地,這種麻痺竟開始侵襲起他的頭腦,這使的他連胡思亂想都變得異常遲緩。就在他將要失去知覺的錢一刻裡,他彷彿聽到了腳步聲。晉鵬不信鬼神之說,但到了此時,這般境地,已經由不得他信不信了,這種念頭似是與生俱來一般,從他身體中的某個點綻放出來,繼而變得絢麗奪目。終於他什麼都知道,完全失去了知覺,也再聽不見任何聲音。無論是這風聲,還是那疑似鬼神索命的腳步聲。

當晉鵬再度醒來的時候,他仍然不覺得自己是完全活著的。迴光返照一事他不僅聽說過,也親眼目睹過。人將死時神志忽然清醒或興奮都是做不得數的,就像舊事物滅亡前表面上的繁榮都很短暫一樣。他睜開眼,朝四周望去,到處都是花花綠綠的,耳邊還傳來一陣“滋滋啦啦”的動靜,像是不夠乾燥的木柴被丟進火堆裡時的聲音。

在此之前,晉鵬根本沒有來過草原王庭,絲毫不知道這裡的風土人情,所以他不會想到,他卻是被一位草原人救了,此刻正躺這人營帳中的木床裡。就在他正自驚懼交加時,眼前驀然多了一人,是一位老婦,手中端著一碗東西,還在冒著熱氣。這老婦看打扮是個十足的草原人,就連五大王域的語言也不會說一個字,她嘰裡咕嚕的對著晉鵬說了一大堆話,反而讓晉鵬頭疼欲裂,甚至有幾分想吐……

一聲乾嘔過後,那老婦明顯嚇了一跳。在晉鵬的印象中,草原人各個都嗜殺成性,草菅人命就連孩童和小孩也不例外。老婦露出了擔驚受怕的表情,倒是讓晉鵬多了幾分放心。他的劍已經不在身邊,著實是沒有任何外物能給他依仗和安全。這老婦看似身體硬朗,但她臉上的皺紋和佝僂的身形,卻無法掩飾歲月所帶給她的蒼老。只有那一對眼睛仍然炯炯的發出光彩,毫無任何灰黯之色,晉鵬從中看到了關切與慈祥。

一個暮年老婦的雙眼,卻和年輕一模一樣,這給晉鵬帶來的衝擊不亞於他身上無時無刻不傳來的痛苦。兩人相對,沉默了許久,只有那老夫手中端著的碗仍舊在兀自冒著熱氣。直到熱氣盡消,她才把碗放到嘴邊,比劃著告訴晉鵬,這是讓他喝下去的。肢體動作,不管在哪裡,什麼族類,都差不多,晉鵬當然也能夠看懂。他不知道那碗裡是什麼,尤其是對一箇中了毒的人來說,更是不會隨意的再去吃喝這這般不明不白的東西。但老婦眼見晉鵬沒有拒絕,便先將碗放到一旁,輕輕的把晉鵬的頭托起,在他的頸後墊上了好幾個軟乎乎的東西,這樣一來,他的上半身總算是能夠立起來了。

這位老婦重新端起了那隻碗,不由分說的放在了晉鵬的嘴邊。碗口逐漸傾斜,碗中溫熱的液體觸及到了他的雙唇,濃郁的奶香為從他的鼻尖直衝腦門,景鵬這費力的張開嘴,小口喝著。但依然有兩道白色的細線,從他的嘴角流出,滴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這老婦的雙肩似乎有些問題,不能抬起的太高,而她雙手從手腕到指尖的顏色卻又是一片黝黑,異於常人。

至於靖瑤將手放在桌下悄然撩起衣衫的動作,自是也被晉鵬看在眼裡,當然也看到了他的手。手,雖然不是是人身上最堅固的部分,但它卻是全身上下的器官中最為堅強的存在,不論有什麼危險,都是手先上去試探,任憑粗活累活,都是由手去承擔。而那些個髒汙之物,也都是手去清理,可以說看到一個人的手,便可將一個人的經歷,過往,瞭解個大半。

靖瑤的這雙手,除卻膚色沒有那位草原老婦黝黑之外,不論是從手腕,還是手掌的關節,甚至指尖的動作,都一模一樣。那位老婦端著碗時。總是用小拇指托住碗底,以此來保持穩定。靖瑤端起酒杯時,也是與其無二。這樣的習慣不是靠模仿和練習才行的,唯有從小的耳濡目染,日積月累,點滴造化才能養成。答案已經很明顯的擺在了晉鵬面前,可是他的心中卻倍感糾結。

那位草原老婦是晉鵬的救命恩人,對於恩人,晉鵬知道該如何面對,但他卻沒有任何經驗。因為這在這世上,受他恩惠的人極多,但給他恩惠的人極少。沒有做過的事情,自然也就沒有經驗,沒有經驗即便知道如何去做,也是紙上談兵。即便到了不得不做的時候,硬著頭皮衝向前時,也會沒有底氣,戰戰兢兢的,生怕自己會做不好。不過歸根結底,對待恩人的報恩都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滴水之恩,那邊湧泉相報,至於救命之恩,到最後無非就是再把這條本意不屬於自己的性命再丟出去一次就好,著實是算不上難的。

恩仇總相伴,有恩人,自然也有仇敵。晉鵬被不知何處而來,又不知是何人的仇敵下了毒。當他被恩人救回了一條性命之後,最先的念頭一定是去復仇。“快意恩仇”雖然是江湖豪客用以自我標榜的基石,但試問又有哪一位武修,不是血氣方剛之人?而看似簡單的“恩仇”二字背後,往往也隱藏著更復雜的意義與緣由。恩仇是需要“報”的,這個“報”字像是一種詛咒,有股超乎尋常的力量,能將所有人緊密的束縛在一起。況且仇恨總是比恩情難以忘卻,也需要更大的決心。

“手放在桌下如何喝酒?”

晉鵬說道。

“你的桌上並沒有酒,又為何要關心我如何喝酒?”

靖瑤反問道。

晉鵬掃視了一眼自己的面前的桌子,除了有些塵土與有無之外,空屋一物,不由得點了點頭,認可靖瑤所言在理。但他卻不是個空談之人,在認可了之後自是要主動改變現狀的。於是他站起身,徑直走到老闆娘的櫃檯後面,從與地面平齊的一處角櫃中抱除了一罈酒。

往來這麼多日子,晉鵬與老闆娘早已熟悉,像這樣的拿酒的事早已用不著去麻煩老闆娘。人在初見之時,都會留有幾分客氣,幾分矜持。行的端,也做得正,起碼在吃飯是決計不會裂開嘴大笑,也不會幾杯酒下肚就抬起一隻腳踩在條凳上。這些個動作都是因為熟識之後,彼此之間放棄了客套才會發生的,晉鵬就這樣在老闆娘的店中逐漸變得有些肆無忌憚起來。

上一頁 目錄 +書籤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