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音錯開了老闆娘的視線,道歉道:“是我唐突了。”
老闆娘卻是搖了搖頭,“姑娘,要知道,即便是我們所珍視的東西,也不是不可以去分享的,當你遇到了一個讓你認為是對的人時,一切其實都變得不再重要了,即便是那些安靜地躺在我們記憶沙灘上的最為美麗的貝殼,你也想要拾起來與那個人一起欣賞。”
“對的人嗎?”冉音覺得老闆娘拒絕回答自己的問題,但同時也回答了她的問題。
似有所悟,冉音也不再多問,畢竟,彼此也本是恰巧相遇的陌生人,第一次遇見,也不可能深交,而且老闆娘剛剛對她說的話,已經讓她感觸極大了,自然也就不打算再去騷擾了。看這店中的氛圍,想來老闆娘也是個愛安靜的人。
夕陽的餘光閃爍,原本顯得冷清的街道,此刻各色的霓虹燈光紛紛亮起。長長的街道上,路燈從一頭亮起,彷彿是一個訊號,隨著路燈一盞一盞被點亮,街道兩旁的萬家燈火也隨之而明。
車輛與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下班回家的丈夫陪著妻子孩子散步;熱戀中的男女手牽著手,享受著相依相伴的美好時光;小販們對每一個路過的行人都是一臉歡笑,彷彿這樣就可以吸引行人們的注意,讓他們今晚多增一些收入……
新德里的城市夜生活,此刻才剛剛開始。
冉音望著落地窗外的街道,一個小女孩左手握著爸爸,右手握著媽媽,一臉甜蜜純真的笑顏,一蹦一跳地從她的視野中走過。
冉音就這麼看著,平靜的妙目中閃過幾道異彩,彷彿深不見底的幽潭中落入了幾朵落花,點點的漣漪隨著落花而四起,本是寧靜如鏡的水面上,每一道漣波都顯得分外顯眼,在無名落花的映襯下,死寂的幽潭仿若有了一絲生氣。但畢竟落花的能力有限,幽深的潭水不多時便再次恢復了寧靜。
收回視線,冉音似是方才想起一旁的柳兮可,側頭看去,這個丫頭此刻半個身子都趴在前臺的檯面上,小腦袋枕在胳膊上,一頭短髮因為重力的緣故而側向一邊。女孩最為標誌性的大眼睛此刻微閉著,濃密修長的睫毛一顫一顫,似乎睡得很不安穩。
冉音突然抬起一根手指,惡趣味地戳了戳女孩圓潤的小臉,彈性滿滿,感覺就像是戳在了果凍上。
柳兮可嘟了嘟嘴,睡夢中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臉頰在白白嫩嫩的胳膊上蹭了蹭,之後又不動了。
收回手,冉音結了賬,推了推柳兮可,可惜沒有推醒。
這就喝酒?
冉音不禁有些想笑,但一想到她似乎還沒成年,笑容略有些心虛。
但願不會被艾尨他們知道,要不肯定怪自己帶壞這丫頭了。
冉音這次直接伸出雙手,捧起柳兮可的臉,在兩旁用力地揉了揉,彷彿是在揉麵團,就連一旁擦酒杯的老闆娘都不禁側目,但看那神情卻與“阻止”一次完全地不搭邊,似乎還躍躍欲試,也想要來揉一揉這個可愛軟萌的小妹妹的嫩臉。
柳兮可迷迷糊糊地眯起了眼睛,嘴裡嘟囔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但起碼是醒了。
“該回去了,太晚的話,他們該擔心了。”說罷,冉音也不管柳兮可聽沒聽明白,直接將她架了起來。
柳兮可的身子很輕,冉音一個人扶著她綽綽有餘,而且即便是個男性成年人的體重,以她的力量也是絲毫沒有問題的。
一旁的褪色西裝大叔似乎是想來幫忙,但是在被冉音毫不留情地拒絕後,也只是一臉訕笑著重新坐了回去。
可剛走出一步,冉音又停了下來,望向了身後的老闆娘。
“我之所以能夠理解你的話,是有原因的,並不是在空談。”冉音略顯冰冷的話中隱隱透著回憶的憂傷,“因為我曾經遇到過一個人,她和你很像。”
“很重要吧?”老闆娘輕聲道。
冉音沉默了片刻,“很重要,是我生命中最珍視的人。”
說完,冉音攙扶著迷迷濛濛的柳兮可走出了酒吧。
“叮鈴——叮鈴——”
門上的風鈴輕響了幾聲,兩個女孩漸漸走入了門外的夜色之中。
“也是個被過往所困住的可憐人嗎?”老闆娘輕笑一聲,不知是在自嘲,還是在嘲笑女孩的天真固執。
“晚上,對於這麼漂亮的兩個女孩子來說,可不安全啊!特別是在這個地界。”剛剛想要幫忙卻被無情拒絕的中年男人莫名地說道。
“這兩個女孩看著都不像是一般人。”老闆娘略顯猶豫,“應該……沒事吧?”
“今天出了一件大事,一切可都說不準。”中年男人的眼中有些陰翳,“這世道,又要亂了。”
“哪有這麼嚴重!”老闆娘卻是不屑一笑,“那些自認為高人一等的傢伙們,隨他們去玩吧!跟咱們這些做本分生意的小市民有什麼關係?隨他們鬧,反正也波及不到咱們的頭上。”
“怎麼就沒這麼嚴重?”中年男子一臉的肉疼,“因為這件事,我可會損事不少呢!而且還只是現在而言,誰知道之後又會發生些什麼,小本生意,可經不起這樣的風波。”
老闆娘卻不再多言,輕聲一笑,似是在嘲諷男人的畏手畏腳,但彼此也還沒有熟到能深言的地步,也就點到為止,結束了話題。
“我還是去看看吧,怎麼也要她們安全地走出這條街。”男人似乎還是不放心,結了賬,也走了出去。
“叮鈴——叮鈴——”
風鈴又響了幾聲,隨後,酒吧再次陷入了平靜,老闆娘繼續擦拭著酒杯,店裡的人也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情,彷彿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迪讓沉默地喝著酒,想著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