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郎這孩子,是個遺腹子,不只八娘,怕是曾家的兄妹們,對這孩子的感情都會不同尋常。又是這樣的情況下早生的,心中更是憐惜,便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八妹看打賞多少合適?”
“咱們家在京城的下人,滿打滿算,也就不到三十個人,索性一人賞個十兩的銀錠吧。穩婆和醫婆各二十兩。還有昨兒那個老大夫,雖然沒用上,到底累得人家冒著雨跑來,又守了大半夜,也封個十兩的銀錠,二嫂覺得可好?”
十兩的封賞,又是官造的銀錠,真兌銅錢使的話,至少也能兌上十二三貫的銅錢來。著實是夠豐厚了。家裡三等的丫鬟,一個月也不過才兩百錢,就是秋蔚和五月這樣的大丫鬟,也不過八百錢,另有僱的婆子和粗使的男僕,因非自家買的人,只是僱用關係,一個月也不過兩千兩千錢而已,這回賞了每人十兩官造的銀錠,足可抵上下等的丫鬟幾年的月例了,可不是十分的豐厚?
才好前些天八娘讓蒼銀兌了一千兩的銀錠,交給了晁文柔,也不必現兌,晁文柔笑道:“就照妹妹說的辦。”
議了事,恰好四郎領著子阜幾人也過來給朱氏請安,說了幾句話,晁文柔便說了要給下人們封賞的事情,才好子簡說要送那老大夫回去,晁文柔就叫了她貼身的丫鬟過來,去取了銀子,交給了子簡。
等人都散了,晁文柔著人通知了家中的下人們,又讓人去抬了銀子來,逐個兒打了賞,眾人得著這足夠普通一家三品吃喝上大半年的銀子,哪有不歡喜的?
因此自曾不疑去世以來,這是滿府裡第一次,人人帶上都帶上真心實意的笑容。映襯的那雨後一碧如洗的天空,都更蔚藍了幾分。
晁文柔又按排了人去晁家,歐陽府上和蔡府上報信。
一一忙完,晁文柔想著八娘一夜幾乎未睡,這會兒朱氏也沒了大礙,就讓她去睡一會兒。八娘也著實是累的很,再加上心裡又惦記著狄詠的事情,自回了後院裡歇下。
雖說心裡有事,真躺到床上,因著實在累的狠了,很快便睡的沉實。
這一覺,便到了中午,還是小福叫她起來用午飯,這才醒的。
起了床,簡單擦了下臉,便跑去了聽荷院。恰好晁文柔也在,兩人一道用了午飯,又服侍著醒來的朱氏也吃了,這才讓奶孃抱了小十二郎過來。
十二郎子開是未足月的早產子,比一般的孩子要瘦小的多,在這醫藥都不發達的時空,八娘很怕這孩子養不活,便叫了奶孃到外邊,特地吩咐了要注意的事情,並說若是十二郎養的好了,另有打賞。
奶孃想著那剛到手的白閃閃的銀錠,再聽這另有打賞的話,哪有不盡心的?因此對十二郎,竟是比曾家哪個都更仔細,結果這個一生下來比別的嬰兒更瘦小的十二郎,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便顯的白白胖胖,若是那不知道的,再看不出不足月的樣子了,十分的健康,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只說八娘午後便開始心神不寧,也不知道蒼耳得了狄詠的訊息沒有,。
到了黃昏時,蒼耳便從鋪子裡回了家。
見她回來的這麼早,八娘倒是有些意外,蒼耳過來看過朱氏,陪著說了幾句話,看著十二郎雖然新鮮的很,可因這孩子實在太過瘦弱,也不敢抱,心裡又有事,便給八娘使了個眼色,兩人一道出了屋裡,到了無人處,蒼耳才低聲道:“今兒一早,大軍就提前出發了,因此我並未見著狄二公子,信也帶了回來。”
已經……走了?
八娘說不出的失落,心裡一時空的很。
沒有人能說清楚這場大宋自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大戰事何時才能結事,也就是說,他和她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面。
看到八娘臉上的神情,蒼耳覺得不忍,安慰道:“你也不是有心不見他,狄二郎是個心志堅定之人,不會因為你失約就會責備你或者放棄的。”
八娘不想讓蒼耳擔心,便打起精神道:“我沒事。”
只是想到他的失望,自己有些難過而已。
暗暗嘆了口氣,八娘讓蒼耳歇了,自己則不想空坐著,總得找點事做做,心裡才能不那麼空,索性去了廚房裡。
到了第三日,晁夫人,歐陽夫人並蔡夫人親自過來慶賀十二郎的洗三禮。
另外陸十七和李雍雖說人未到,且這也是女眷們的事情,但卻著人送了賀禮過來。
蔡暖娘自然是隨著蔡夫人來的。陪著幾位夫人說了會兒話,因有晁文柔招呼,便拉了八娘去說悄悄話。
“八姐姐,好些日子未見你了,真是想你。你又不好出門,我娘近來也不讓我再亂跑,拘著我在家裡做學針線和廚藝呢,我想來尋你玩,我娘也不讓。對了,你鋪子裡不是說需要些字畫麼?我前些日子求著我爹寫了幾幅,今兒也給你帶來了,只是原想著過些日子再給你送來的,又怕你要的急,還未裝裱。”
暖娘也有十五歲了,雖說還未定下親事,但也不過就是這一兩年間的事情,說了親事,再到出嫁,就是遲些,也遲不過十八九歲,她又是個好玩好動的,蔡夫人這會兒拘著她學點針線廚藝,也不奇怪。
“正需要呢,我回頭叫蒼耳拿到街上去裱一下就成,這可太謝謝你了。女紅我是幫不上你,不過廚藝我倒是可以教你些,你若真想來,就和乾孃說你來尋我學做幾道菜就是了。”
暖娘就苦了臉:“我自是說了,可娘說你哪裡得閒,怕我鬧著你呢。”
其實蔡夫人是知道八娘因著喪父,心情不好,生意上又不平順,哪裡還捨得叫暖娘這個不曉事的來鬧她。
八娘自是曉得蔡夫人是心疼她的,便笑道:“不怕,回頭我和乾孃說,等過幾天,家裡閒些了,我就派人去接你來玩。”
暖娘聽了自然高興。
默了一下,才期期艾艾的道:“八姐姐,你可知道,狄二郎去了北關了?”
“嗯,我知道。”
暖娘又道:“我昨兒陪我娘去街上買東西,還見著清河了呢,她看起來……好象對狄二郎隨軍出征的事情,一點也不介意。似乎還心情挺好的樣子,見了我和我娘,還過來打了招呼。另約了我過些日子,去城外賞楓樹去呢。我覺得她那樣子,總有些兒……不大正常,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她高興的太過了些。你說,是不是……”
提到清河,八娘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雖然她對清河為何高興,也很意外,可是以她和清河的那點糾葛,便不好與暖娘議她,打斷了暖孃的話,笑道:“我突然想起件事情,你上回不是讓我幫你畫幅小像的麼?這前幾天得閒,就給你畫了幅,另給義父和父母也畫了,不如現在就去看看?若是覺得不好,我再重新畫。左右我這幾日都會在家裡陪著我娘。”
暖娘聽了大喜,她原就是個跳脫的,也就把清河丟到了腦後,拉了八娘笑道:“真的畫好了?那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忘了呢,我們這就去看看。”
左右離洗三禮的儀程還有些時候,八娘就領了暖娘去了她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