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叫自己,八孃的眼神才有了些焦距。
沒有人是無敵的,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些自己害怕的東西,恐懼是所有人都會有的感情。
是因為有自己珍視的,有需要自己去守護的東西,所有人才會因害怕失去而恐懼。八娘吸了口氣,對秋蔚笑了笑,吩咐道:“你讓人去燒熱水,屋裡要用的所有東西,都必須是用熱水煮過的。”
朱氏生十一妹雲初時,一應所需的東西都是八娘拉著七娘提前準備了,用水煮消過毒的東西,可是這回因為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事出突然,著實沒有準備,而這回又明顯比生雲初時要危險的多,她必須儘量減少一切危險因素的存在。
秋蔚應了一聲是,自去按排。
不時四郎幾人因聽到訊息,也趕了過來,就見八娘一臉焦急又失魂落魄的站在廳裡。四郎心中一突,率步入了屋,對八娘道:“母親不要緊吧?怎麼會不小心摔倒的?”
八娘被強壓下去的那絲恐慌在見到四哥的那一瞬,重又浮了上來。不由的紅了眼,哽咽道:“娘還在屋裡,我也不知道怎麼摔倒的。四哥,我娘……”
四郎忙上前拉了她的手,這才發現八孃的手冷的出奇,忙安慰道:“沒事,母親一定會沒事的。”
因著四郎手上的溫度,八孃的心漸漸也回了暖,勉強笑道:“四哥說的對,我娘一定會沒事的。”
子阜在後面道:“情況到底怎樣?實在不行,再去請個大夫回來。”
“流了很多血,不過穩婆說情況還不算太壞,醫婆也在裡面。”八娘應道,想了想,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同意了子阜的話,“對,去請個大夫回來,”
子簡忙道:“我去請。很快就回來。”
請了大夫在家中坐鎮,就算用不上,也是有備無患,四郎點頭道:“也好,子簡你快去快回。”
外面的雨,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天色已黑,下人們掌了燈。
不一會兒,臉色蒼白的晁文柔從屋裡出來,大概是太緊張的原因,而且她雖說成了親,到底也沒有經過這樣的事情,且年齡也只比八娘大了些許而已。看到外間四郎幾個兄弟都在,也是一愣。
“二嫂,母親怎樣了?”四郎急問。
“情況不太好,”晁文柔搖了搖頭,“你們先等著,我去庫裡取點老山參來。”
聽晁文柔這麼一說,大家心裡更是焦急。八娘也顧不得,就想衝進屋裡,被晁文柔一把拉住。
血已止住了,可是那血淋淋的場面,還有那強烈的血腥氣,晁文柔現在依舊覺得又是害怕又是想吐,可她是嫂子,照顧母親是她的責任,八娘平時再怎樣,也是個姑娘家呢,不能叫她也看到那樣的場面:“別去。兩個穩婆是城中最好的穩婆,又有宮裡出來的醫婆在,你就是去了,也幫不上忙。”
“可是……”
“你聽我的就是了。”晁文柔的聲音不由帶了些不耐煩。
八娘回身看了四郎一眼,四郎也道:“聽二嫂的,屋裡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八娘只得作罷。可聽著裡面朱氏越來越大的因疼痛而發出的聲音,不由暗暗祈禱,只要娘和未出世的寶寶能平安,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人在恐懼的時候,便會不由自主的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高高在上,或者並不存在的神明身上。
再說八娘因著自己離奇的際遇,就是曾經接受了二十多年的無神論教育,在內心深處,對於冥冥之中有的某些東西,還是有著份不確定的相信的。
心中默默祈禱,因著無法排解的緊張,手不自覺的抓了抓衣服,倒是不小心碰到腰著掛著的那塊玉佩。
那是紫陽道長送她的。
八娘福至心靈般,把那玉佩從腰上摘了一下,交給晁文柔:“二嫂,這是紫陽道長送我的,說是可佑平安,你一會兒把它放在孃的床頭。”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是沒有用,也沒有損失不是嗎?
“這……”紫陽道長的名氣,晁文柔也是聽說過的,雖然有些奇怪,八娘怎會有道長送的玉佩,而且單看這玉佩本身,也是極好的玉,八娘又一直隨身帶著的,她從前看到時,也不過以為只是一塊普通的好玉罷了,卻沒想到,竟然還是紫陽道長的東西。聽了八孃的話,便接了過來,轉身進了屋。
不一會兒晁文柔才出了屋,八娘道:“二嫂,你照看著娘,我去取參。”
晁文柔一想,便道:“那也成,你讓晁媽媽陪你去,她知道在哪裡。”
等八娘離了院,晁文柔看了看屋裡的一臉焦急擔擾的幾兄弟,對四郎道:“四郎,你和子阜幾個兄弟先去用晚飯吧,在這裡也幫不上忙。”
現在哪裡還有心情吃東西?不過二嫂說的也對,他們在這裡確實也幫不上什麼。四郎道:“辛苦二嫂了,都是我們無用。這會兒也不能為嫂嫂分憂。我這就領他們回去,省得在這裡反礙事兒,對了,子簡去請大夫了,應該快回來了,若是有事,你讓丫鬟去前院叫我們,我們就在前院等著。”
聽說請了大夫來,晁文柔也覺得如此多了一層保險,便點頭讓他們去了。
北山子茶坊中,狄詠看著外面密密砸砸的雨簾,絲毫沒有停下之意。而天色已經黑透了,雨裡偶有行人,卻沒有那個叫他無時無刻不想念著的身影。
茶坊裡的生意因為下雨的關係生意十分清淡,狄詠站在雅間的穿前,默默的看著外面偶爾跟過的行人。
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事絆住了腳。
不對,就算因事而不能前來,也當派個人來吱會自己一聲才是,難道是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