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往園中桂花開得最盛的那處去,怕惹人注意,只是挑了角落裡開得尚不錯的幾株,深秋時節,桂樹肆意飄香,當真如初蘭所說,香氣沁鼻,清甜可人。
我和小葉對視而笑,她會意上前,取出藏在袖口的白布平鋪在樹底下,我又望望初蘭,狡黠一笑,她將手上的短竹竿遞給我一支,我接過來,催促道:“初蘭,你快做給我瞧瞧,怎麼把桂花瓣打下來。”
“是,王妃。”初蘭邁步上前,選了花葉最繁盛的那株,舉起竹竿一下一下力道均勻地拍打枝幹,與料想的一樣,枝葉間細碎的花瓣紛紛而落,密密麻麻掉落在寬大的白布上,沒一會兒就整合了一小堆。
我有些興奮,三兩步跑過去,學著初蘭的樣子揮動手中的短竹竿,似乎是力道掌握的不好,不光花瓣,連同樹葉一併被我打落下來,小葉在一旁揶揄道:“王妃這麼大力,是要把桂樹打禿吧?”
死丫頭,居然敢嘲笑我。我佯裝呵斥道:“那你來,讓本王妃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今兒弄到的花瓣要是鋪不滿這絹布,就罰你不許吃飯。”
誰知小葉語不驚人死不休道:“若換作是奴婢,哪裡會像初蘭姐姐這麼細巧,直接抱住樹幹輕搖幾下,花瓣可不就落下來了麼?”
無視我和初蘭嘴角的笑意,小葉跟個沒事兒人似的真去抱住了一棵桂樹猛搖,繁花盡落,洋洋灑灑鋪陳開來,確實比我和初蘭的法子省力許多,只是這下子小葉摧殘桂樹的功夫我可遠遠比不上了。
我只管好奇歡喜地瞧著小葉將滿樹的花瓣搖落下來,鋪滿一整塊白淨的絹布,卻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更不知不遠處李軒看我的眼神中湧上了深沉的情意,濃密得足以激起香夫人嫉恨的情意。
“王爺——”香夫人輕聲喚李軒:“這樣好的畫,真是可惜了。”
因為留神看我,李軒手中蘸了濃墨的筆停在半空,墨汁順勢滴落在宣紙上,白白毀了一幅好畫。李軒聽了,擱下筆,倒也沒說什麼,俊朗的臉上平靜無波。
香夫人這才注意到自得其樂的我,貌似無意喃喃道:“王妃身上,似乎全無貴族女子的優雅,倒多了幾分爛漫無暇。”
李軒的眼底浮現幾許難以察覺的深沉,他復而看向我所在的方向,情緒難辨。
香夫人嬌嗔道:“王爺——”
柔媚入骨,如此妖嬈的聲音不是香夫人又是誰?我猶帶著臉上的嬌笑迴轉頭去,卻碰上神情諱莫如深的李軒,當即驚得笑容全無,愣在當場。小葉和初蘭察覺到我的不對勁,也回過頭來,看到李軒,先後行禮。只有我傻傻站著,不知所措。
怎麼這麼倒黴?就是這麼費盡心計躲著他,還是躲不開麼?
李軒不發話,我又不能擅自帶著小葉和初蘭離開,只好低下頭,卻聽李軒道:“曦兒,站到本王身邊來。”
我極不情願挪動雙腳,他和香夫人賞景作畫,興致正濃,被我破壞了,估計又要發火。
等我站在他身側,還是不敢抬眼看他。
李軒替我整了整鬢角的亂髮,語含寵溺道:“還是這麼孩子氣,一點兒沒變。”
沒仔細聽李軒話裡的意思,只當他覺得我稚氣如孩童,大抵他幼時見到我我也是這般玩鬧,也就沒放在心上。
香夫人妝容精緻,嬌媚如芍藥,對我彎身行禮:“見過王妃。”
我與她本很少在府中碰面,二人相見少不了不自在。情面上我是李軒的正妻,她只是妾,卻又因她才是王府裡最得寵的女人,私心裡對我是有芥蒂的,於她我也是能躲就躲。可不巧,幾乎每次我被李軒責罰,恰好她都在場,連帶叫我不爽。
無非不想樹敵,我會意點了點頭,算是過得去。
李軒問我:“身體好些了麼?”
他還知道擔心我的身體,要不是因為大冷天被他罰跪了那麼久,我怎麼會病得這麼重?想起來就氣憤,嘴上更沒了遮攔,沒好氣道:“不就是老樣子麼?張太醫配的藥苦的要命,每天都得喝。”
我天生吃不得苦,初蘭於是備了好多蜜餞放在我房裡,每次喝完藥我都要吃上好幾顆,也不知是不是李軒從中作梗故意讓張太醫開那麼苦的藥給我,那藥真是苦到心底去了。
李軒沒因為我的抱怨生氣,反而笑道:“嚷嚷得這麼大聲,身體應該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