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卿月命藍錦在一株垂絲海棠下襬好案几,才緩緩起身一步步地慢慢走向古琴旁邊,由藍錦扶著裙襬,施施然地坐下了。
只見柴卿月手臂平伸,手腕稍彎,手掌向下,食指稍微彎曲,食指的中間和末端兩節指尖下垂,大拇指側放在食指下,拇指中間和末端的兩節稍微彎曲。
標準的春鶯出谷勢,柴卿月這一起手式就唬到了不少人,白楚蝶也心下一驚,難道柴卿月之前一直是深藏不露?可是她一個市井女子,怎地會精於琴藝?
白楚蝶在心裡冷笑,恐怕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吧?之前坊間一直傳聞這太子妃無所事事,從小到大就會調皮搗蛋,更別提琴棋書畫這些比較高雅的藝術了?
白楚蝶扯出一個像樣的笑容,靜坐著準備等著看柴卿月的笑話。
沒想到柴卿月撥響第一根琴絃的時候,白楚蝶就被驚呆了,險些就被自己的茶水嗆到,手勢,力度,音節都對。
玉手輕佻,只見那芊芊玉指在琴絃上風快的彈奏著,流年的影子,風的歌聲,月的優雅,絮語千言,琴聲迴響蕭瑟處。
指尖流淌出聲音如展翅欲飛的蝴蝶,撲閃著靈動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著,又好像塞外悠遠的天空,沉澱著清澄的光。
悠揚的又像是山間的泉水,嘩嘩地流著,不時碰碰岸邊的石頭,一時激起千層浪,叮咚作響。
一曲《霽月清風》,柴卿月彈的是稱心應手,到曲子的後半部分,柴卿月已經能閉著眼盲彈了,享受著此刻寧靜的氣氛,期間似乎是感受到了花瓣的飄落,吸了吸鼻子,感受著空氣裡瀰漫的絲絲香甜。
坐在不遠處的白楚蝶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知怎的突然想提筆作畫,一株垂絲海棠下端坐著一位嫻靜的美人,輕撥琴絃,雙眼閉闔,琴聲怎麼樣已經無所謂,端端這場景就是一副渾然天成的工筆畫了。
一曲畢,琴音落,柴卿月把自己的雙手虛放在琴絃上,收住了尾音,起身,微微欠身,臉上一直淺笑著,掛著一對迷人好看的梨渦,用溫和謙卑的語氣對院子在座的各位說道:“本宮獻醜了。”
其實,柴卿月作為院子裡身份最尊貴的女眷,本不需要她向任何人欠身行禮,但從小養成的習慣,讓她顯的格外的有教養,畢竟輩分不高,長輩面前還是收斂點的好。
看著柴卿月儀態自然,高貴冷豔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又一臉淡定地坐下,端起桌几上的茶盞,掀開杯蓋,輕輕吹著飄浮的茶葉,抿了一小口。
低頭的時候似乎是發現裙襬上沾染上了灰塵,柴卿月把茶盞放回桌几的時候,就彎下腰,伸手撣了撣灰塵。
不知為何,原本有些粗俗的動作,被柴卿月做起來顯得特別優雅,別有一番風味。
白楚蝶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柴卿月動作,手裡的繡帕早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自己捏成一團了,皺巴巴的,看不出本來面目。
院子裡餘下的人待柴卿月彎腰撣灰才似是回神了,剛剛一直沉浸在餘音裡,回味著柴卿月的琴音,連琴音何時停的都不清楚了。
不知是誰幹咳了兩聲來掩飾剛剛到失禮,院裡眾人才終於是全部都回神了,大家都才恍然大悟,所以,這個太子妃並不是像傳聞中的那般一無是用。
原來……太子妃竟也是一個深藏不露的。
剛沉寂一會兒的院落又熱鬧起來,恭維的聲音此起彼伏,只要有人開了這個口,就不愁沒有人接著誇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