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神情只停留了一瞬,便如冰雪消融般,化作了寧悠嘴邊恬淡的笑意。
望著寧悠帶著一絲得意的甜美笑容,緋煙垂眸低喃,“兩年之約,是啊,我怎麼忘了。”
已經過去了兩年了,與尉遲慕在林間柔情相托,平淡卻充實的生活,讓她險些忘了,橫在兩人之間還有這兩年之期。
本就因為一路波折而面色不好的緋煙,如今臉色更加蒼白如紙。女子身形消瘦,那錦色華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更添一份無助落寞,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之意。
寧悠心中冷笑,尉遲慕又不會在這個節骨眼進來,裝什麼柔弱呢。但面上卻不顯半分,柔柔弱弱地道,“姐姐這一路受苦了。但因為兩年之約已到,有些事實在是拖不得了,所以才這般倉促地請姐姐來,還望姐姐多擔待,妹妹在這給你道不是了。”說罷朝床榻上的緋煙行了個半禮。
目光微垂,落在緋煙尚未顯形的肚子上,就是在這裡,有屬於那個人的骨肉。寧悠眸中閃過一絲陰狠,但隨即漾開,還好,這個孩子馬上就要消失了,永遠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嘴角笑意不減,寧悠向前走了一步緩緩地伸出手去。
“你要幹什麼!”眼看著那青蔥玉指將要觸及自己的腹部,緋煙輕喝一聲,向床榻裡退了退,眼神滿是戒備與冷意。
懸在半空的手指一頓,寧悠不著痕跡地收起自己的手,笑容中帶了一絲歉意,“是妹妹不好,想到姐姐腹中孕育了一個小生命,太激動了。想到他還未誕生便要……就忍不住想要摸一摸他,姐姐能原諒我的吧?”
一番話說得模稜兩可,叫緋煙有些不明白,但胸中翻湧著的不祥預感,讓她張了張嘴巴,最後還是嚥下了心中的疑惑,什麼都沒有說。
你以為不問,就可以當做不存在了嗎?寧悠臉上的歉意更盛,“本不想讓姐姐知曉的。但……妹妹見姐姐實在在乎得緊,長痛不如短痛,所以覺得還是告訴姐姐比較好。”
目光緊盯著寧悠,緋煙自知逃不過去,只得開口問道,“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聽寧悠話裡話外的意思,她是在打自己的孩兒的主意嗎?緋煙心中微凜,眸光凌厲。
寧悠絲毫不在意緋煙如何想,眸光如何尖利,她笑意微斂,緩緩地道,“寧悠自幼與慕哥哥兩小無猜,雖後來分離兩地,但依舊心繫彼此。”
耐心地聽著寧悠的話,緋煙心中沉了沉。
“但是,南疆遍地毒物,家父身為南疆長老有所樹敵,再加上我生來便體虛,於是被人下了蠱,那蠱蟲在我體內一居便是二十年。至今還未化去……直到近來,家父獲得一個偏方,說是要用死胎之毒血,以毒攻毒便可用其怨氣將蠱蟲徹底驅除。”
死胎毒血?緋煙心神俱震,下意識想要去捂住耳朵,但寧悠的聲音已至,“姐姐腹中的孩兒,便是慕哥哥尋來為寧悠解蠱的藥引。”
說到這,寧悠頓了一下,面上是慼慼與不忍,眸中的喜意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呵……”強壓下心頭泛起的一絲恐慌,緋煙霍然抬眸,將寧悠深深地望進眼底,從口中逼出幾個字,“不可能!”
兩年了,風水輪流轉,終於讓她等到這天了。見緋煙這副神情,寧悠心中一陣順暢,卻眼簾微垂作出哀慟的模樣,“我知道這件事給姐姐的衝擊太大。但是……這是事實,姐姐,你相信我,若蠱毒真的解了,我定會將你未出生的孩兒的那一份都活出來的。”
望著寧悠假惺惺的作態,緋煙忽地笑了,一字一句地道,“你有什麼資格?”
聞言,寧悠一愣,“姐姐……”
“我要見他!”未等寧悠把話說完,緋煙便出聲打斷,“若非他親口所說,你休想傷我孩兒一絲一毫!”
“就算你見到他又能怎樣?這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了,你改變不了的。”見緋煙如此堅定,寧悠忍不住道,話剛出口,便自覺失態,抿了抿唇,黛眉微撇,說道,“姐姐何必相逼呢?你畢竟和慕哥哥做過兩年的假夫妻,將那情深義重演過幾回,何必撕破臉皮讓自己難受呢?”
演……這個字在緋煙腦海中無限擴大,她竟說那些是演出來的?
緋煙薄唇微掀,譏諷道,“按你這般說,夫妻間的種種都是可以演出來的,那所謂的青梅竹馬就是真的?”
寧悠面色一變,隨後面帶同情的看著緋煙,如同看著一個溺了水,倉皇之中抓住一棵浮萍的人,“姐姐何苦自欺欺人呢?妹妹一心想要讓姐姐心中好過些,才不願取出此物,可不想……唉,只希望姐姐面對事實時,能夠不那麼難過。”
說著,寧悠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緋煙,“姐姐便看吧。”
緋煙銀牙緊咬,不會的,不可能,她太瞭解尉遲慕了,他比自己更加期望這個孩子的誕生,怎麼可能?
在寧悠近乎悲憫的目光中,緋煙伸出去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從信封中取出信,手腕微抖,將其展開,白紙黑字現於眼前,有力的筆鋒,獨特的書寫風格,私有的墨水以及剛勁有力的落筆,無一例外都印證著這就是尉遲慕親筆。
一字一句的看去,前面都是在敘述原因,只有最後一句:
“願你心甘情願離了這骨肉,此後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