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會因為吃了藥的緣故,緋煙感覺身體好些,人也更有精神。她對江旬心存感激,與他攀談幾句,兩人逐漸熟稔起來。
“說起來,你說我像你的一位故人……”
緋煙無意中提及此事,江旬的目光黯淡了幾分,頭慢慢沉了下去。
緋煙怔了怔,忙笑道:“當然,你不說也無妨,這本來就是你的私事。”
江旬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他平復了下心緒,才緩緩嘆氣:“她是個好女孩,可惜所遇非人……”
他的目光深邃了幾分,看著看著緋煙,覺得周圍的場景似乎都虛化了,那個女孩璀璨動人的面容,那捏著風箏的纖纖玉指,那隨風靈動的曼妙舞姿,那風鈴般悅耳的笑聲——
都化為烏有……
“所遇非人?”緋煙蹙眉,她最討厭就是負心漢,在一起時候說得那般甜蜜,什麼海誓山盟亙古長存,等到那勁頭過去了,剩下的就是男人嫌棄的眼神和對自己最初眼光的質疑。
至於女人的感受?
不好意思,女人乃身外之物,用時是珍寶,棄時就是敝履,說丟就丟,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代表人物:魏憲。
“是啊。”江旬嘆了嘆,眉頭緊鎖,就好像這樣可以把那個負心漢夾死一樣,“她懷了身孕,丈夫卻只想著別的女人,公然休棄,與別的女人遠走高飛……”
“男人!”緋煙哼了一聲,本來想接一句“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忽然想到面前這人也是個男人……忙改口道,“這種卑鄙小人,玩弄女人感情,卻又不敢承擔責任,到哪都一樣是廢物,遲早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唉,”江旬又嘆了口氣,順手摸個杯子給自己倒了茶,“甭管那傢伙過得怎樣,我卻是眼睜睜看著她為情所傷,終日鬱鬱寡歡,以淚洗面,那孩子不久也保不住,醫生說,是積鬱深重,陰氣太甚,致使體內淤血不散,胎氣難結……”
他猛得灌了一口悶茶,卻是憶起最後見到那女子時,她瘦得皮包骨頭,眼裡再也看不到任何明亮的東西,瘦削的臉頰上淚跡斑斑,臥在床上心如死灰,看了他好半晌,眼珠子才艱難地轉了轉,哽咽道:“江郎……”
那一刻,他只覺得心裡的一根弦突然崩塌,若不是考慮到心上人身體不濟受不得刺激,他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那姦夫淫婦挖出來,千刀萬剮!
緋煙見他一副痴情不得的模樣,決心不提醒他把自己杯子拿去倒茶的事情,她轉了話題問:“在你這呆得也有幾日了,何時可以去找我要找的人?你說得危險到底過去了麼?”
江旬似乎還沒回過神,直到緋煙又喚了他兩聲,他才驚悟自己失態,對上緋煙的視線道:“現在還不太平,再過兩日,避了風頭後,我就帶你去找你想找的那個人。”
緋煙信了他,便又在這偏僻的院子住了兩日。
兩日後的清晨,緋煙早早醒了過來。此時天尚未明亮,灰濛濛的烏雲籠罩,幾屢微風透過窗子吹進屋裡,帶著透心的涼意。
緋煙心裡裝了事,又覺得今日得以到鎮子上找尉遲慕,激動難耐,晚上沒有睡好,硬是眼睜睜到了天明。
她望著房梁正出神,卻聽見隔壁傳來門“吱呀”輕輕的開關聲。
她立刻警覺起來,翻了個身細細聆聽,便聽到門外有細碎的踱步聲。雖然聲音輕微,但架不住緋煙聽力超人,清晰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
是江旬!他大清早就起身?是準備早些到鎮子上嗎?那為何不來叫醒她?
一連串疑惑湧上心頭,讓緋煙這些天對江旬放下的警惕,在這一刻又迅速蔓延了思緒,佔據了她的心思。
她一個激靈睡意全無,索性翻身下了床,批了外衣,風一樣地腳尖一點飛出窗外,緊隨江旬的身影跟了過去。
江旬步履匆匆,身子如幻影般漂移不定。緋煙心裡有些複雜。江旬果然有武功在身,雖然他總是面上若不經風的遊醫形象很容易讓人放鬆警惕,但緋煙總覺得他是有內力在身的人。此刻的跟蹤證實了她的想法,也讓江旬在她心中純潔高大的形象有些崩塌。
跟著江旬其實有些吃力,他行蹤詭異,警惕性強,好幾次突然停下四處張望,讓緋煙以為自己被發現了。然而他很快又上路,加快了步伐,幾乎健步如飛。他的長腿在這裡發揮了優勢,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分分鐘就能被甩得老遠。
好在緋煙功力不弱,加上江旬刻意調理已經恢復許多,即使懷了身孕,也不影響她跟蹤人的本事。
江旬就這樣走走停停,不知過了多久,旭日抖著金光撒滿小鎮,他們再一次來到那個充滿未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