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水縣,臨時搭建的主帥軍營中,此時氣氛凝重得像是能擰出水一般。圍在沙盤周圍的一干將領們面面相覷,神色複雜地望著為首的兩位將軍,其中一位便是尉遲慕,而另一位則是逝去的裴老將軍的孫子,裴秀副將。
自從尉遲慕帶領三萬赤甲軍一路奔襲至漠水縣,遏制住了北國侵入南國領土的步伐,幾場戰打下來,不是兩敗俱傷便是不相上下,戰事便陷入了一個僵局。遠在朝歌城的魏憲得知這一訊息後,便將裴秀提拔至副將,派到了尉遲慕的身邊。
原以為,憑藉裴老將軍的威名,這裴秀也應該是一位頗有才華的將領,可誰曾想到,這裴秀不僅對排兵佈陣一竅不通,甚至有時候脾氣倔得很。眼下漠水的氣候越發寒冷,南國多數將士都不見得能夠適應北疆這惡劣的氣候,再加上近來北軍小規模騷擾越來越頻繁,眼下只有速戰速決,才能夠將戰事迅速推進,也能夠避免更多的傷亡。
可是就在尉遲慕剛剛敲定作戰計劃時,這裴秀卻是跳了出來,堅決反對此計劃。
“你所說的,根本不能構成不出兵的理由。”尉遲慕的聲音似是結了冰渣一般。
裴秀一張略顯清秀的臉上露出些許厭惡,他冷笑一聲,“你之前也說了,這次的作戰計劃,成功的機率只有不到三成,等於說十個人中只有三個人能夠活下來,這就是你所能夠做出的最好的作戰計劃?!”男子聲音微揚,“用士兵們的性命開路,這他媽叫什麼狗屁作戰計劃?”
“裴副將!”聞言,一旁一個高大壯實的將領終是有些聽不下去,出聲道,“戰場上流血犧牲本就是常事,眼下這種情況,越往後拖,便對我們越加不利。”
“就是啊,將軍也是逼不得已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唉……北疆這天是越來越冷了。”
一旁的幾位將領皆是出聲道,裴秀初來乍到不懂尉遲慕的脾氣,可是他們是懂的。幾次三番地和他唱反調,又在眾人面前出口不遜,若不是看在裴老將軍的面子上,怕是此時的裴秀早就沒有站在這裡說話的份了。
然而裴秀卻並不領幾位將領的情,聽聞他們的話,裴秀臉上的嘲諷意味更勝,“哦?聽聞慕容王爺戰功赫赫,比眼下更為棘手的情況應該也見過不少,敢問王爺,難道每次遇到險境,王爺都是拿將士們的性命開路的嗎?那赤甲軍原先難道是十萬大軍嗎?”
聽聞裴秀的話,一干將領們皆是噤若寒蟬。整個南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慕容家赤甲軍的威名?南國三二五年,北國,西琴國相繼出兵,將南國包圍,想要吞併當時處於劣勢的南國。信陵王尉遲浩,僅憑三萬赤甲軍,撕開了兩國聯軍的包圍圈,並尋來援軍,廝殺了整整一個月,終是幫助南國擺脫了困境,而那三萬赤甲軍僅僅損失了不到百人。也是那一戰,讓尉遲家赤甲軍的名聲徹底傳了出去。
可是也有另一種傳言,說是當時赤甲軍的人數遠遠不止三萬人,但由於南國的親王制度規定,每位親王所配備的軍隊規模不得超過三萬人。所以在這之前,有過萬的赤甲軍士兵命送黃泉。
這種說法只在人們口中流傳了一陣子,沒有人知道這是否是真的,也沒有人真的敢質問信陵王。可眼下,裴秀此話一出,便不難讓人想到那個傳言上去。
果然,尉遲慕聽聞裴秀的話,臉色越發陰沉,“漠水以北皆在北軍的控制之下,這幾日,小規模的戰鬥次數已經上升到了每日五場,平均下來每場都有近百人傷亡。若再拖下去,入了冬,這個數字將會再次飆升。那你來說說,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裴秀聞言,不屑地掃了一眼營帳中的一干將領,“赤甲軍不同於我們尋常計程車兵,那便讓赤甲軍打頭陣,將軍領兵,重演一下當年的景象吧。赤甲軍吸引敵方大部分兵力,再由我等領兵,從後方包抄。”
“黃口小兒,你說的倒是輕鬆!”話音剛落,一道粗狂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你以為上場作戰是過家家嗎?你知道北冥非夜是個什麼樣的人嗎?在你來這之前,這種戰術我們便嘗試過了,你知道如何?”那人一頓,繼而聲音悲慟,“不僅前陣兵力損失大半,從後方包抄的軍隊更是全軍覆沒!你他媽還在這口出狂言?別以為你是裴將軍的孫子,就可以在這軍營中為所欲為了!說白了,我們那是給老將軍面子,要不然,你練站在這裡的資格都沒有!”
“老吳,夠了啊,少說兩句。”站在那人身旁的一位將領忙勸道,“我們現在有赤甲軍了,情況和之前不一樣了。”
本是想安慰一下吳姓將領,卻不想這句話卻是讓他更為激憤,“是,赤甲軍是和普通的軍隊不同,所以他們有更重要的使命,而這小子居然想讓赤甲軍去白白送死?!好啊,那你怎麼不去?”
聞言,裴秀冷笑一聲,“因為我怕死啊。怕死有錯嗎?”
“你他媽!”吳姓將領聞言再忍不住,想要衝上前去,卻被周圍的人死死地拉住,“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有什麼資格稱作是裴將軍的孫子?我呸!”
“夠了。”就在這時,尉遲慕終是開口道,冰冷的目光在裴秀不屑的嘴角邊帶過,他淡淡地道,“據我對北冥非夜的瞭解,這兩日裡北軍便會有一次大規模的進攻,這個計劃先暫時擱置。程晨。”
“在!”
“將糧草按每人的份提前分發下去,犒勞一下將士們。”
“是!”
“吳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