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華聞言一愣,繼而笑道,“月兒如今入了那深宮,以後你們姐妹二人相見的機會也不多,能敘敘也是不錯。”
纖眉微掠,自知父親是為官幾代之人,最是擅長打啞迷,緋煙不欲和他兜圈子,便直直地道,“父親認為,太子魏憲,如何?”
緋華面色自若地望了眼自己的女兒,接著道,“既然是皇上挑選的儲君,自然是治國方面的不二人選。”
“那想必緋月也已經勸過父親好多次了,但父親為何沒有接受魏憲拋來的橄欖枝呢?”緋菸絲毫不讓步。
捋了捋鬍鬚,緋相緩緩道,“太子並未向為父拋什麼橄欖枝。只是緋月來求過幾次,想從相府嫁入東宮。不過為父心想,我家煙兒還沒出嫁呢,怎能先給她送嫁,便拒絕了。”
二者有區別嗎?緋煙一臉黑線,拉住父親的衣袖晃了晃,做了個撒嬌的樣子“父親!你知道煙兒說的不是這個,父親為何總和煙兒兜圈子啊?”
聞言,緋華深深地打量了少女幾眼,繼而深深地嘆了口氣,“哎,為父不願讓你操心這些,為何煙兒偏要逆著為父的心意而行呢?”
深知父親的苦心,緋煙向其盈盈一拜,“煙兒知道父親心疼我,但是時局之下,無人能一味逃避。”
“為父只是想保護自己心愛的人,怎的就逃避了?”緋相眉頭一皺不悅地道。
緋煙望著父親,“可是,太子並非良君,父親能護緋煙一時,卻護不了一世。魏憲的心思,難道父親還不清楚嗎?”
“為父怎的不懂?”緋華無奈地搖搖頭,“太子在治國方面確實有所建樹,但是其殘暴的生性,確實叫一些開國元老和為父大感心寒。”
緋煙一愣,繼而問道,“他又做出何等事了?”
踱步至書架旁,緋相聲音沉沉,“今日朝上,邊疆來報說是戰事吃緊,太子將本應該坐享天年的陳老將軍派至疆邊。
“李國公本與陳將軍是好友,為其抱不平,太子卻是找了幾個黃口小兒汙衊國公貪汙軍餉,硬是將國公手中的護城軍軍符收了去。
“想當年,李國公還一心護太子上位,卻不想如今被這般相待,叫人如何不心寒?”
那李國公緋煙曾見過幾次,武將出身的他本就說話直白,不懂一些彎彎繞,一生為國報效,如今卻只落得個空名,倒是叫人嗟嘆
“可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除太子,其他皇子都不成氣候,為父雖不傾向太子,但也別無他法。”緋華嘆了口氣,轉過身望著自己的女兒,眼中露出些許憐愛的神色。
“父親雖然護不了你一世,但能親手將你交託給一個真心待你的人,為父也就安心了。
“因為有人能替為父護小煙兒一世周全。”
父母的愛就是這般深沉得叫人喘不過氣來,緋煙聽父親這般絮絮叨叨地說著,不禁心尖一顫。
良久才將心緒理清,“父親,並非所有皇子都不成氣候。”
緋相自是知道緋煙指的是誰,卻是搖搖頭道,“身在天家,卻絲毫沒有心繫天下百姓的覺悟,縱使天賦異稟,也是不成氣候。”
沒想到父親這般評價五皇子魏廷,緋煙沉吟許久,輕聲道,“人都是自私的,為何他就不能為自己而活,而要心繫蒼生呢?世界之大,卻被一張龍椅,無盡的奏摺捆綁一生,是否不太公平?”
“公平?”緋相嘲諷般一笑,“這世間何來什麼絕對的公平?當他含著金鑰匙降世,而有的孩子卻出生在山窪甚至水溝裡,怎的不想想這公平嗎?
“當他要什麼有什麼,小小年紀便能文能武時,怎的不想想有人甚至連飯都吃不上更不要說去書塾習字,這又公平嗎?
說著緋相一雙慧眼沉沉望進緋煙的眼底,“這個世間就是不公平的,每個人的命數和責任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寫好了。他逃避,便是懦者,甚至連那些家境貧寒卻想報效國家的書生,都不如。”
緋煙被父親的這一席話說的啞口無言,她沒想到父親對這天下蒼生有此般見解,叫她無法也無力反駁。
見女兒愣愣地望著自己,緋相知道自己說得多了,便露出慈祥的笑意,“煙兒,為父還要忙,改日再與你聊這人間百態。”
少女輕哼一聲,衝父親吐了吐舌頭,“煙兒說不過父親,不與您爭論!您忙吧!”
說罷,她輕輕巧巧地躍出書房,“彭”地一聲把門帶上。
緋相望著女兒消失的身影,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拾起桌上的奏摺重新翻看起來。
回到自己的小院,一路上緋煙都在思考父親的那番話。五皇子到底是懦者,還是智者?她無法定奪,但是唯一可以確認的是,他有能力可以代替魏憲,成為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問題就在於,他不願。
緋煙眸色沉沉,魏憲的命是屬於她的,終有一天自己要親手殺了他。但是她同樣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南國因無主而走向四分五裂,讓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