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個字,如雷轟頂,讓緋煙不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退了兩步。
望進尉遲慕略微有些迷茫的眸子中,緋煙的唇微張,說不出半個字來,怎麼會,他居然不認識自己了嗎?怎麼會呢?
屋中安靜了幾秒,緋煙強忍住心顫,往前走了兩步,來到床邊,向面前的人緩緩地伸出了手。一定是他還在發熱,沒有完全清醒,也對,沉睡了這麼久的人如今醒來,難免會有一些神志不清,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本來他就傷得挺重,說是一點後遺症都沒有,也不太可能。
緋煙心中不斷地勸慰著自己,不要多想,卻還是忍不住鼻尖泛酸,隨著手一點點的接近,她的眼中騰起些許霧氣,讓她將尉遲慕的面容看得並不真切。緋煙抿了抿唇,強壓下淚意。
他若真的不記得自己了怎麼辦?
不會的,或許真的是他剛醒過來,沒有看清楚自己的面容,所以沒有認出來。
難道他還在怨自己嗎?
……
短短几秒中,腦海裡飛速的閃過數個想法,卻在自己的手腕被男子溫熱的手掌握住的那一刻,一切都戛然而止。
尉遲慕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記憶停留在胸膛被緋煙的劍刺中的那一刻,之後他不記得他是如何被人救活的,只隱約的記得一個個忽明忽暗的夢魘。
夢中,人來人往,他卻記不住哪怕是一個人的面容,他站在一切之外,望著那些或悲或喜或瘋狂的人,心中無絲毫波動,直到有一日,他聽見一聲聲的呼喚,淡而遠,若有若無,卻讓人忍不住為之駐足,忍不住轉向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於是,穿越層層雲霧,跨過濃重的黑暗,他終是從某道邊緣走了回來,掙扎著睜開了沉重的眼,模糊中看見那個自己魂牽夢繞的身影,第一個想法便是,他定是在做夢,直到握住女子纖細的手腕,感受到手心傳來的細膩感,他的心中才有了一絲真實感。
不顧四肢湧來的乏力感,不顧兄控傳來的痛感,尉遲慕手臂用勁,將緋煙拉到了自己的胸前。
緋煙顯然有些措手不及,望著距離自己相當之近的面孔,愣愣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空氣凝固了良久,緋煙才回過神來,臉頰騰上一層薄紅,剛想掙扎,耳邊卻是響起一個微弱的聲音。
“……煙兒,別動……”
短短的四個字讓緋煙瞬間僵在原地不敢動彈,她差點忘了,尉遲慕的身上還有傷,可是與剛剛醒來的人,保持這樣近的姿勢,也太奇怪了一些。
看出緋煙心中所想,尉遲慕微微皺了皺眉,又將緋煙拉近了一些,靠在她的肩上,輕呼了一口氣,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就讓他胸口處一陣撕痛,背上滲出絲絲冷汗。
雖然有些彆扭,但是自始至終緋煙都是順著眼前這個剛剛醒來沒多久的男人,察覺到他微白的面色,緋煙下意識地輕咬了一下嘴唇,猶豫了幾秒後,輕聲道,“你胸口的傷還未痊癒,別太用勁,傷口撕裂就不好了。”
聽聞緋煙這般說,尉遲慕緩緩地合上了眸子,調整了一下呼吸,聲音微啞,“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緋煙頓了頓,反問,只是她沒說出口,他口中的知道,是知道她中了蠱毒要用孩子的性命來換,還是知道寧悠所做的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亦或者,知道他是故意讓自己傷了他?
卻不想,尉遲慕的下一句話,讓她的心跳生生的漏了一拍。
“對不起。”
短短的三個字,敲擊在緋煙的心尖上,讓她努力了兩次,張了張嘴都吐不出半個字,微咬了咬牙,平復了一下心緒,緋煙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為什麼和我說對不起?”
伏在緋煙的肩上,尉遲慕的聲音淡而遠,“對不起,怪我擅作主張,沒有和你商量,就出那般下策,讓我們之間的誤會一再擴大,甚至……讓她人從中插足,煙兒……對不起。”
原以為他會急於解釋自己那般做的原因,會告訴她寧悠已經得到了該有的懲罰,甚至會怨她,可是想象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反而是他先做出了讓步。
“煙兒……我比誰都清楚,你有多麼期待那個孩子的降臨,我也是……可是,在我心中,孩子還可以再有,但我的愛人,我的煙兒,只有一個……”未等緋煙回應,尉遲慕便自顧自地說著,聲音也越發得減弱,聽得緋煙的心一陣抽痛。
“所以,你就故意丟了劍,讓我刺傷你,是嗎?”
緋煙淡淡的聲音,讓尉遲慕微微一愣,繼而輕笑一聲,“與你所遭受的那些相比,受這一劍本是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