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要也對我變得那麼恭敬害怕,不要也變得像他們一樣……好嗎?”
隨著鳩山惠子的這句話說出,一股彷彿汗毛倒豎般的寒意,瞬間席捲了小烏丸的全身。
她猛地抬起頭,無比震驚地看著眼前背對著她,說出了這句話的鳩山惠子。
她就彷彿是突然瞥見了此前從未發現過的某個真相。
小烏丸從未想過,在她眼中如同太陽一般的惠子姐姐,在其內心中竟然也會有如此深入骨髓的恐懼。
這是對孤獨的恐懼。
從小到大,由於自己糟糕的身體狀況,鳩山惠子的身邊已經失去了太多的人。
這種“失去”並非是指他們離開了她,又或者去世了。
而是指他們逐漸不再將她當做一個正常的“人”或者朋友,這些人開始恭敬地疏遠她,將她當做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們小心地保護著她,將她看做是某種需要細心保養的“至寶”,但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和她有著多深的情誼,僅是因為他們在害怕,害怕她不小心“碎掉”之後,會讓他們遭受來自鳩山老爺子的遷怒。
精美易碎的瓷器。
在鳩山惠子身邊的幾乎每一個人,都是在用這種眼神來看待她。
就因為如此,從不知道何時起,彷彿和她過於接近,就已經變成了某種不可言說的禁忌。
敬而遠之。
鳩山惠子天性敏銳,她自然能察覺到身邊這些人的態度,也自然清楚他們這麼做的理由,因此她從未去遷怒或者怪罪過這些人,她也沒有理由去這麼做。
有的只是對自己的哀怨。
所以,她才會從小就如此嚮往外面的世界,畢竟在鳩山家裡,人人都知道她,人人都對她恭敬而又疏遠,對她的主動親近永遠帶著想要趕緊逃走的恐懼。
這種沉重的氛圍,壓抑到讓鳩山惠子近乎絕望。
可在外面不一樣,只要她不開口,就沒人知道她是誰,至少在那一刻,那些人願意正常地和她說話,正常地和她交流,不會用那種希望她趕緊離開的眼神看著她。
身邊的很多人都認為,鳩山惠子是男孩的救贖,但對她自己而言,男孩又何嘗不是她的救贖?
男孩是鳩山惠子此生在外面遇到的第一個,會完全不在意她的身體情況,完全不反感和排斥她的親近,甚至會主動向她靠攏的人。
或許在男孩心裡看來,他是被鳩山惠子攻略的那一個,但從鳩山惠子的角度來看,她一直都認為,其實自己才是被最先攻略的那一個,只是男孩他並沒有意識到而已。
無論任何時候,鳩山惠子都不會後悔,在那一天傍晚衝出去攔住男孩的,那個有著無限勇氣的自己。
那絕對是她這一生中最大的幸運。
而更讓鳩山惠子歡欣的是,這種幸運她不只擁有一次。
在和男孩相識的幾年後,她又遇到了一個可以不加任何雜念,願意和她成為朋友的人。
那就是小烏丸。
這個小她四歲的小妹妹活潑開朗,願意和她親近,明明知道她的情況卻完全不會在意,也從未用那種像是在看“易碎品”的眼神看待過她,她的這份真誠,無疑也觸動了鳩山惠子的內心。
這也是為什麼,哪怕鳩山惠子和烏丸蓮耶早已是水火不容的關係,但她也從未因此遷怒過小烏丸一絲一毫,甚至在小烏丸處於兩難境地時,還會溫柔安撫她的主要原因。
小烏丸和男孩一樣,也是鳩山惠子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存在。
所以,在小烏丸今早想要邀請她一起去參觀大學時,鳩山惠子心裡是很高興的,她並沒有任何的不願意,也沒有任何勉強自己答應的意思,那是她自己的想法。
也因此,當鳩山惠子剛剛醒過來,就看到小烏丸用那種她曾經無比熟悉的看待某種“易碎品”的眼神看著她,口中還充滿愧疚和歉意地說著“對不起”時,鳩山惠子的內心裡,瞬間就升起了一股極度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