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本雅明領著艾絲特,登上那處能觀察整個大廳的平臺,城堡真正的主人,凱拉爾侯爵也沒有現身。
艾絲特站在平臺上往下望去,她眼前的景象再度模糊,另一幅截然不同的宴會場景,直接落入她的腦海中:
富麗堂皇的大廳裡,一位女士身上帶著銀色兩片的舞裙翻飛,她在舞池中驕傲旋轉著,優美的頸線與被託舉時的身姿,就像是一隻天鵝。這樣的傑出表現奪走了其餘客人的注意力,讓他們為之鼓掌叫好,甚至主動給那位女士與她的舞伴讓開更多的場地。
而另一個被虛幻所覆蓋的景象,卻又停留在艾絲特視網膜的場景中,一團茂盛的灌木叢在血水中擺動,肆意舒展著開著雛菊的枝條,裡面裹挾的人面帶笑容,血水順著她被根系刺穿的喉嚨,流下她昂起的脖頸,她眼神空洞沒有焦點。
兩種畫面清晰地在艾絲特腦海中疊加著,這讓她被迫移開了視線,不敢再像本雅明那麼隨意地四處打量。
這座城堡給她的心理壓力遠比危機感強大。
本雅明嘆了口氣:「唉,難道這座城堡的主人居然還殘留了簡單的危機意識?這樣讓我很難辦啊……」
他的目光轉向艾絲特,能看出正在思考什麼,顯得相當猶豫。
艾絲特回望著本雅明:「你要是想要我去當誘餌就直說。」
「你真貼心,那我們就這麼辦。」本雅明立刻笑了起來,他指向平臺後方那條幽深的走廊,「你也看到了,往左右有兩條路,我們各走一邊。」
艾絲特深吸一口氣,再三審視自己的感知後,她才很勉強地答應下來:「我沒感覺到有死亡的威脅,可以按照你這個提議來,也希望你能儘快找到你要的東西。」
本雅明早就說過要她當誘餌,艾絲特也提前做好了類似情況的心理準備,她甚至也對這座城堡有些好奇——在沒有生命威脅的前提下,她很樂意能遠離大廳裡極為詭異的舞池,向著城堡深處移動。
本雅明倒不在乎艾絲特會不會答應,即使艾絲特拒絕,他也有足夠的把握說服她,現在倒是省了這個過程。
本雅明點點頭:「放心,我知道要去的地方,就在三樓西北的尖塔。」
竟然能報出具體目標的可能位置,艾絲特有點意外:「你以前來過這座古堡?」
「在凱拉爾侯爵還沒死亡的時候,我是寄生在別人身上來過。不過在那之後,我就只是接觸過別人的調查資料了。」
比如說,別的阿蒙分身,本雅明在心裡笑著補充道。
不過還有一點,那些資料的可信度有待確認,他尋求的目標方位不一定有問題,但是這一路上會有什麼危險就另說了。
至少當時交流情報的分身顯得很含糊,也沒有對城堡進行深度探索。
「既然是西北,那你走……」艾絲特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她不太清楚這座城堡具體的方位。
本雅明往前走了兩步,扶了一下眼鏡,在艾絲特看不到的角度,暗沉的陰影從他眼底掠過:「我走左邊,你走右邊,如果你遇到任何無法解決的危險,第一時間拿出那個羅盤,我會去到你身邊。」
「嗯,我記住了,」艾絲特平復好情緒,神態逐漸歸於淡漠,「有沒有其他我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要主動攻擊城堡裡的任何東西,儘量用禮貌的態度處理任何交流,還有,不要接受任何邀請。」本雅明隨手點了點舞池的方向,「直到天亮,這裡的血月才會下墜消失,在那之前我們離開城堡就行。」
「有具體的時間嗎?」
「按照現在的季節來說,五點半是最穩妥的時間點。五點的時候我們回到這裡,」本雅明頓了頓,誠懇地問艾絲特,「你
能記住路嗎?」
艾絲特沉默了兩秒:「要是到時間了我找不到路,就把羅盤拿出來吧。」
本雅明笑著清了清嗓子:「也好,你身上有計時的東西?」
「嗯,我知道大概時間。」
討論就此結束,兩人不約而同將酒杯放在了平臺的邊緣,艾絲特踏進右側懸掛著壁毯的走廊,而本雅明往左側走廊盡頭的樓梯走去。
主動分散是很冒險的行為,但是這兩人都不能按常理看待,艾絲特遵循了直覺給她的模糊引導,沒有堅定跟本雅明走同一條路的計劃,而是同意各自「碰碰運氣」。
本雅明考慮的方面則更復雜,他很好奇城堡主人究竟在躲的是自己,還是身上存在特殊「命運」的艾絲特。
「不出來待客可不行啊,這可不是一位侯爵該缺乏的禮數。」本雅明微笑著推了一下眼鏡,一道剛剛從樓梯中湧出的血流瞬間倒退回去,沒有沾染他要落腳的地面。
樓梯幽深的盡頭,隱約傳來輕微的滴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