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聽出來本雅明隱藏在這句話背後的憂慮,艾絲特沒有回應這句話,而是拍了拍兔子的肩膀:「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你想好了嗎?」
兔子下意識抓緊了艾絲特的袖口:「我……」
「你要知道,他是最沒有選擇權的那一方。」本雅明打斷了兔子的話,看向艾絲特,「這樣真的好嗎?」
艾絲特總覺得本雅明話裡有話,但是卻不明白——艾絲特不理解他的感慨是從哪冒出來的:「因為這是他的選擇權,是他的人生,為什麼不能由兔子自己決定?」
本雅明安靜盯著她片刻,才移開了視線,盯著陰沉厚重的窗簾:「是啊,為什麼不能?原來是這樣,所以他才……」
他小聲嘟囔的話在屋裡很清晰,並沒有刻意迴避艾絲特的意思,今天的本雅明忽然變得很神秘,這正在逐漸推翻艾絲特先前對他的印象,甚至是他有意為之的。
兔子抓緊手上的油紙包,將它壓在胸口,那裡還有艾絲特交給他的髮絲結。兔子總覺得那也是很重要的東西,不論它的效果究竟是什麼,都象徵著他遇到的一場好夢。
他鬆開艾絲特的袖子,抬頭看向她。
那種朦朧的光似乎仍然停留在艾絲特的髮梢,但那只是兔子的錯覺,是因為屋內在微微發亮。
兔子深吸一口氣,因為緊張,蒼白的臉重新湧上血色,在他的耳朵上顯得尤其明顯:「沒關係,我現在有了個名字,也有了身份證明,不管去幹什麼,都不至於餓死……」
「你也可以當回小偷,這是很有前途的一行,相信我。」本雅明插嘴說道,他的神情漸漸軟化,只是嘴角仍然掛著嘲諷的笑。
艾絲特白了本雅明一眼,拍拍兔子的肩頭:「我在油紙包裡放了一百金鎊,你自己決定它的用途。」
兔子用眼角偷瞄著本雅明,本雅明也在看著他,而不是艾絲特,這讓侷促不安的男孩晃了晃腦袋:
「或許我會去找個麵包房或者餐館當學徒,我不知道我究竟想做什麼,但那聽上去至少比小偷好。」
兔子用力抱緊懷裡的油紙包,裡面裝著足以讓他脫離東區,在橋區找地方落腳的本錢,男孩的臉上總算堆起一個微笑。
只是兔子說話時短促的呼吸,證明他心裡非常動搖,遠不像之前說想做決定時那麼堅定:「我有了這些,足夠了,對我來說足夠
了……你已經幫了我太多,艾絲特,謝謝。」
「或許這也算是命運的一種巧合,如果我沒在普利茲港遇到你,就不會想著要幫你一下了。」艾絲特的笑容很溫和,是發自內心的真誠,「你曾經也幫過我一次。」
在東區那場大霧霾裡,兔子的祈禱拉住了艾絲特,幫她維持了自我,這也是艾絲特後來那個想法的來源,所以她用另一種奇特的方式,保持住自己與維卡和馬蒂歐之間的聯絡。
嚴格來說,他們甚至算不上她的信徒,缺乏作為「錨」的穩定性,但這樣鬆散的認知又保護了艾絲特不受影響。
至少那條命運長河短期內不會再吞沒她的意志。
「我?什麼時候?」兔子下意識問出口,又想起了什麼,苦笑著撓了兩下後腦勺,「也對,我已經忘掉了啊。」
本雅明清了清嗓子:「你也會忘掉現在的事情,問了也是白問。」
這一次,兔子沒有反駁他,也沒有再生氣,而是抿著嘴點點頭,他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他在心裡默唸了幾次「非凡者」和「偷盜者」的說法,但是一想到自己最終都會遺忘掉這些,兔子顯得有些沮喪。
於是兔子看向艾絲特,小聲地問:「所以這也是偷竊的一種嗎?偷走我的記憶?」
「在東區的時候不是,現在是。」艾絲特平靜地回答了男孩的問題。
兔子看向本雅明:「你也能做到?」
本雅明只是懶散地盯著男孩,甚至拒絕回答這句話。
兔子卻上前兩步,站到了沙發旁邊:「那你來偷走我的記憶吧……我不希望是她來做這件事。」
「為什麼?」這是本雅明的疑問。
「因為她也跟我一樣猶豫啊。」
兔子回過頭,衝艾絲特燦爛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