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毫無愧疚,天經地義的目光令相柳感到憤懣。
她明明欠了他那麼多,她明明一直在利用他,她明明毀了他的一生,可為何她還能這樣鎮定自若迎著他的目光。
可這些他都無法問出口,終其一生,他不可能聽到她的回答。
所有的情緒凝結在他的目光裡,許久許久,他才開口:“善待律兒,我便如你所願。”
“律姑娘果然是你的軟肋,堂堂凶神竟為一個女子魂牽夢繞。”
“我自然不及你無情。”相柳忽然問道:“若是你處於我今日境地,可會因何人而受牽制。”
夏離的唇角微揚,並未回答。
“或許我早該聽律兒的,與她松花釀酒,春水煎茶,過平凡日子。只怪你當年種在我心裡的那顆仇恨的種子,早已經牢牢生根了。從那時起,就註定了今日的結局。”
“你可恨我?”
“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若是真的有來生,你便親手殺了我吧。但此生,由不得我們。”
相柳的眸子裡泛著光芒,他收起湛瀘劍,雙手運作法術,黑霧纏繞著他的身體。
他的表情逐漸變得痛苦與扭曲,一顆熠熠生輝的珠子從他身體裡幻化而出,與此同時,相柳的瞳孔倏然放大,一聲龍嘯省震耳,紫色巨蟒纏繞著金色巨龍直衝天際,不見蹤影。
相柳猛噴出一口鮮血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夏離收起燭龍珠,低眸望著相柳道:“你敗在了一個‘情’字,仇恨是情,愛慕是情,不捨是情,疼惜是情,恐懼是情,軟弱皆來源於感情。若想沒有羈絆,必得無愛無恨,無知無覺,無情無慾,方才隨心所欲,獲得自由。”
“成為第九重天便是你的慾望…所以,你我之間無甚差別,都是…都是沒有自由的人。” 相柳冷笑著啐出口裡的血沫,用盡最後的力氣說道:“夏離…你要…信守承諾。善…善待律兒…一定。”
言罷,相柳便昏厥了過去。
夏離略微俯身,度了一口真氣給他,揮手施法將其封印在崆峒印中。
她緩緩踱著步子,在雲霧繚繞之間,環視著壯闊的第九重天。
她的臉上看不到笑意,也沒有任何得意之色。
為了今日。為了此時此刻。為了這個位置。
她忍耐了太久,承受了太多。
並沒有過多的喜悅,反而更加沉重。
她長嘆一口氣,覺得有些疲累。
她站在雲端,猛一揮衣袖,帶起一陣風,吹拂起她的裙襬。
一聲雀鳴響徹九霄,忽而引來霞光萬丈,赤色裙襬在霞光中,乘著風飄蕩,她是那樣高高在上,聖潔得一塵不染,孤高淡泊,傲然一世。
可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
已是,
深恩負盡,回頭萬里,故人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