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著又大笑起來,歐陽湛勝則將這些兩頭均是尖刃的短槍置於爐中覆燒,待燒紅之後又置於鐵砧上捶打,數次之後投於油中淬火,擦拭之後果然寒光閃閃戾氣逼人。各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蕭玉麟也不願過問太多部下的隱私,轉身正欲離開時瞧見花勝楠揣著一個牛皮袋低著頭快步朝這邊走來。等走到蕭玉麟跟前時顯然一驚,然後微微不好意思地叫聲雪帥。
蕭玉麟:花大姐如此匆忙,去往何處啊?
花勝楠:迴雪帥,昨日犒賞三軍,歐陽大……啊,歐陽鐵匠忙於趕製軍械並未參加,我就將屬於他的羊腿肉給他送過來。順便,順便請他給磨磨刀。
蕭玉麟:花大姐懷此公心本帥甚慰,不過你且稍微駐足片刻,待宋將軍走後再過去吧。
花勝楠領命後識趣地站在原地,蕭玉麟便問起營中關於飲食方面的一應事務。歐陽湛勝手法純屬,不及半個時辰便將宋祥鵬皮囊中的五六支短槍錘鍊完畢,二人復又談笑一會後,宋祥鵬再次親自背起皮囊離開。蕭玉麟原本也欲離開前往城西巡視,但與花勝楠交談時聽到“軍械”二字,一時間勾起一些想法,便隨花勝楠一道踱步至歐陽湛勝身旁。老先生看到蕭玉麟前來,趕忙大聲招呼眾弟子一起施禮跪拜。
歐陽湛勝:雪帥親臨軍需監軍械部,我等倍感榮光。不知雪帥有何指示?
蕭玉麟:都起來吧!軍中戰時無需跪拜大禮。爾等且忙,莫要緊張!
歐陽湛勝:我等謹遵帥令!
蕭玉麟:你且將花大姐專程留給你的羊腿啃了。爾後將花大姐平素用的這把大刀磨來,本帥要看一看你的手藝。免得你等會將本帥這把寶刀磨壞了。
眾人聽完哈哈大笑,歐陽湛勝並不顯拘謹,三口兩口吃完羊腿,抄起花勝楠手中大刀,將刀刃在大拇指上一推,心中早已明瞭,只是故意戲謔道。
歐陽湛勝:難怪近來營中伙食不錯,看這刀刃是沒少碎肉、斬骨啊!
談笑間歐陽湛勝已將刀刃置於爐中覆燒,原本除了闊大外並不起眼的大廚刀竟在爐火中閃出淡淡寒光,蕭玉麟雖然不善此道,但從這非同尋常的變化中不難看出此刀並不普通。
蕭玉麟:嘗聞刀具置於火中覆燒容易退火而不耐用,但本帥卻看此刀寒光閃閃並非尋常之物啊。
歐陽湛勝:雪帥好眼力,此刀看似殘缺,實則正是當年鑄劍大師歐冶子所鑄之‘巨闕’神兵。
蕭玉麟:原來這便是巨闕寶劍,果然霸氣叢生非同小可。
歐陽湛勝:雪帥明鑑,此物劍如其名,一曰“巨”二曰“闕”巨者,言其劍面寬闊;闕者缺也,言其劍身上的缺口。
蕭玉麟:想必是巨闕劍過於沉重,而於劍身上開一缺口以方便前後手共持。如此一來,劈則雙手持柄,借巨劍之威所向披靡;擋則分持前後,力道均勻便於格擋重擊。嗚呼!妙哉!
歐陽湛勝:軍中盡言蕭元帥勇不可擋、謀略滔滔,今日一見猶勝傳聞!正邪既感且配,既感且配啊!
蕭玉麟:歐陽先生言重了,你我出身行伍皆是愛兵之人,本帥粗具武藝、略識兵刃,而先生卻是善於鑄兵之人,以此來講先生是師傅,玉麟尚屬初窺門徑的學生爾。
歐陽湛勝:雪帥胸襟天高海闊,老朽今得雪帥讚譽,榮耀之至即死亦足啊!
蕭玉麟:巨闕斷口齊整與刀背無異,然而置於火中時卻看二者焰光有異,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歐陽湛勝沉默了一會,爾後自身後的房樑上取下一柄長傘,輕撫傘身後雙手遞於蕭玉麟。蕭玉麟雙手接住,可就在這一瞬間忽聞腰間長刃驚鳴不止、顫抖不已,又見爐中巨闕顯出不甘之態,引得爐火攢動呼嘯不絕。蕭玉麟握傘在手,心頭卻不斷傳來一個聲音“棄劍!棄劍!”蕭玉麟端詳一陣後,仍以雙手還傘於老者。
蕭玉麟:此物極兇卻並非祥物,先代用心良苦,還請先生妥善儲存,慎之!慎之!
歐陽湛勝:歐冶子之之音元帥也!請受老朽一拜!
蕭玉麟:先生請起,軍中戰時無須大禮。(攙扶)
歐陽湛勝:雪帥,此拜非營中之禮,單為世間公義。此物實乃兇物勝邪,貪婪者視之如飴,無私者棄之似帚。只因此物不出則已,出則傷兵奪命,兇頑不羈。
蕭玉麟:原來如此……
言談間爐中殘刃微紅,歐陽湛勝持之錘鍊,如是三番後投於羊血中淬火,取出擦拭後見其寒光隱匿而鋒利異常,花勝楠歡喜不止,接在手中插入腰間皮鞘。
蕭玉麟:常見水淬,少見油淬,不知先生這血淬有何奧秘?
歐陽湛勝:農具等粗鄙之物水淬之,兵戈等攻伐之物油淬之,神兵者為暫去兇性以防傷人則血淬之。
蕭玉麟:玉麟受教。此番前來實有一事與先生商議,如今兵臨城下,出戰實非明智之選,唯有借城堅池深以止敵攻伐,然城戰者首推機弩、礌石、火油、滾車等物,因此想勞煩先生鍛造一種不求精度、不求射程,唯求火力密集的弩器。
歐陽湛勝:皇朝太宗年間,為攻城略地、開疆拓土曾制神弩破敵,可惜今已失傳。不過我歐陽氏世代鑄兵,兵戈弩箭者萬變不離其宗,假以時日必成此弩以退契丹!
蕭玉麟:如此甚好,有勞先生!
蕭玉麟巡視城西后已至午後,歸帳並不多時虞無敵便帶著寫好的《討耶律不義賊傳檄書》蕭玉麟忙接在手裡朗讀起來。
蕭玉麟:皇居中原,王生四野,君權神授,唯仁唯德。天允大漢問鼎,豈容蠻夷逐鹿?荒野匹夫,鷹犬遺孤,冠獼禽獸敢效綱常人倫,豈非蚍蜉撼樹,堪比螻蟻吞天……邊陲野民數擾中土孔孟,忠恕之心何在?以弟之稱犯兄之境,德義之心何在?居臣屬之地掠天子之郡,恭孝之心何在?約晉同伐篡逆而中途倒戈,信誠之心何在?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誠不信之徒,不討之不足存天理,不伐之難以正人心……巢傾卵何安,國破家何在?大家不顧小家罔存,唯有奉各人之柴薪,築家國之藩籬,方可御豺狼於門外……好!好!好!先生筆鋒如劍,堪比十萬雄兵啊!較之駱賓王《代徐敬業傳檄天下文》猶不遑多讓也!